他之前周末下午還有一份家教，現在時間多了，他想再找找有沒有類似的需求。

但他那份家教是拿着年級第一的成績單跟人談的，那家小孩也是他學妹，崇拜他，才讓家長松口的。

現在他辍學了，找家教的不會要一個辍學的高中生。

俞和沒法，他用着先前的法子，又去施工現場搭上了一個人。

俞和向别人保證着自己的年輕、力氣大、體力好，又被壓了幾次價，才最終拿到下午場的兼職。

他同意被壓價的原因，就是他可以工資周結，他手頭可以有錢周轉生活。

他依舊是早出晚歸，每周隻回來兩天的俞景明沒有看出哥哥的不對。

他隻發現，最近哥哥做的菜多了很多肉，還有他最喜歡吃的魚，也被俞和換着花樣喂到了他的嘴裡。

暑假來臨，俞和沒有瞞着俞景明，甚至光明正大地跟他說了自己找了幾份暑期兼職。

俞景明雖然好奇哥哥是怎麼又找到工作的，但因為俞和之前一直在餐館打工，他明白哥哥是在賺錢養家，他就懂事地點頭。

一直到兩個月暑假過去，除了快遞站跟他說不用兼職了，俞和覺得生活雖然苦累但也有所希望。

他又找了一圈，故技重施接了個便利店的兼職，還接了個派發傳單的短期活兒。

傳單要在中午最熱的時候發，因為這時候是吃飯的點，各個商場都迎來了大量客人，地鐵口也被人流塞滿，俞和就在這周圍不斷換着地方，被困在厚重的玩偶服裡，汗水一顆顆地滾落，将他的衣服浸得全濕，很熱很累。

但他用滑膩汗濕的手接過那幾張薄薄的紙币時，又覺得這一切是值得的。

他心裡很明白幹體力活永遠都掙不到大錢，兼職也是，所以他計劃熬到成年，再去找一份長久的工作。

他也沒放棄過學習，隻不過以前是在學校學，現在是任何時間任何場地。

俞景明六年級的學雜費已經交了，幾份兼職暫時足夠支撐兩人維持基本開銷。

隻要瞞住俞景明，俞和覺得一年的時間他可以熬過去。

期間他去看了一次女人，沒再提之前的事，那兩條煙被他塞進了櫃子裡，他過去隻是留了個電話号碼。

但又過了兩個月，施工工程結束，他沒法靠這個吃飯，收入來源大減。

俞和還沒來得及調整好未來的計劃，又接到了女人的電話。

他根據電話的指示來到一個奶茶店，女人正端着一杯喝得起勁，她今天打扮得很清爽，衣着簡單，像個女大學生。

見他來了，女人給他一杯奶茶：“你也嘗嘗，應該沒喝過吧？”

俞和接了：“找我什麼事？”

女人帶他來到一個公園，神情悠閑：“姐都不喊一聲了？求我辦事倒是叫得熱情。”

俞和嚼着奶茶裡的配料：“你不也沒幫我？”

奶茶真甜啊，甜得讓他舌頭發膩，他卻吸了又吸，直到杯子發出吸空的聲響，然後撕開杯頂的封層，将裡面的配料全倒進了嘴裡。

女人低下頭，神情不明：“那種事不能做，要是幫了你，我就是罪人。”

俞和吞下奶茶配料，神情淡漠：“都是為了活着，沒什麼能不能做的，隻要不害别人就行，活都活不下去了，還管那麼多幹什麼？”

女人依舊垂着頭，聲音卻開始發着抖：“俞和，我活不下去了。”

俞和一怔，捏緊了手中吸空的奶茶杯，喉嚨發緊：“什麼意思？”

女人任由淚珠滴在腿上，腰像被什麼東西壓着一樣，直不起來：“我得了艾滋。”

俞和隻覺得腦中一聲悶響，眼前發黑：“檢查了？”

女人搖搖頭：“沒有，隻是症狀都對上了，你知道是，我又是……”

俞和倏地起身，去拉她：“走，去醫院。”

女人擡起惶恐的臉：“不，我……”

俞和猛地暴喝：“起來！”

他冷着臉，抖着手把女人拖去了醫院，要她做了一系列檢查。

結果比想象中要好一點，是低危型HPV，有痊愈的機會。

醫生道：“建議是做手術，比如激光治療，還要輔以幹擾素外用藥物，最好是準備好兩三萬的樣子，具體多少錢可能會随着病情變化，再是……小姑娘要注意安全。”

醫生拉着女人又叮囑了好一頓愛惜自己的話語。

俞和問她：“你有錢吧？”

女人又流着淚搖頭。

俞和覺得頭痛，他怒吼：“你的錢呢？！”

“我，我捐給一家福利院了……”女人哭着搖頭，“算了吧俞和，我也不想活了，我早就不想活了……”

“你一點都沒留？”

女人咬着嘴唇哭：“對不起……”

俞和臉色難看，舌尖又苦又酸，他抹了把臉歎氣：“治，這又不是治不好的大病，錢我來想辦法。”

女人卻下定決心一般：“我不治了，你能有什麼辦法，你自己未成年，還要管着俞景明……”

俞和沒力氣跟她争辯，目光平靜：“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