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重新陷入死寂，晏景說不出一句話。

兩個人都知道，不能。

季和阖上眼，控制着去抱緊晏景的沖動：“我不想成為你下一次失控的導火索了。”

晏景還是違背了自己說過的話，眼角浸出水迹，聲音顫抖：“……哥哥要丢下我嗎？”

季和緊緊閉着眼：“我隻是想讓你過正常的生活，但現在你離不開我。”

晏景語氣低落：“哥哥既然知道，為什麼還想丢下我？”

他喃喃道：“我離不開你不是嗎？哥哥如果丢下我，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季和猛地睜眼：“阿景！”

晏景眼底帶着偏執與悲傷：“哥哥既然不想要我了，我去死好不好？”

季和咬牙：“你威脅我？”

晏景抓緊季和的手：“沒有，我沒有，我隻是想跟哥哥永遠在一起。”

他知道，他很清醒，他知道所有人都希望他能變好，晏明、季蘭、季和，可是如果要他離開季和，他甯願不變好，他也不覺得自己現在有多不好。

他隻是不想在失而複得後，又再次失去而已。

季和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甩開了晏景抓着他的手，晏景一不留神，手腕直接撞上了床沿，發出一聲悶響。

晏景卻一聲沒吭，抓着腕骨低着頭，不敢去看季和。

季和笑了，低聲道：“好啊，那你死了我也去死好了，我會把門都鎖好，在浴缸裡放滿水，躺進去，然後在手腕上割個口子，我會注意不要割得很深，我一定要讓自己的血流幹，把整個浴缸的水都染紅，然後慢慢地痛苦地死，去了地府再去見你，我們繼續做兄弟。”

這次換晏景緊張了，驚懼地瞪着季和，眼眶發紅地看着他。

季和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情：“你敢死，我也就敢死，保證比你死得更慘，你試試。”

晏景極力控制着自己的身體，但他卻依舊怕得發抖。

他一想到那樣的場景，就忍不住心悸。

季和重新牽起他的手，緊緊握住：“阿景，我們要活下去，還要好好地活下去。”

“你剛剛說了很多，我都認真聽了，我很喜歡那個未來，那是屬于我的非常美好的未來。”季和慢慢道，“可是不是你的。”

“從大學、專業、社團，到吃飯、養寵物、旅遊，你都是在說隻要我喜歡就好，你自己的前途和生活呢？你的個人愛好呢？”

“如果你跟着我選了一個我喜歡但你不喜歡的專業，那你就犧牲了四年本獨屬于你的快樂。”

季和将手放在晏景的頭上，輕輕摸了摸：“哥哥不想成為阿景生活裡的劊子手，哥哥希望你有自己的生活。”

“我的弟弟以前是喜歡機器人和計算機的，喜歡吃魚，對甜食沒有抵抗力，尤其是生日蛋糕，沒事幹的時候喜歡一個人拼圖。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是他很喜歡和朋友一起去玩，會淺淺地笑。他不是需要靠别人活着的人，他明明獨立、堅韌、善良又貼心，有自己的愛好，被很多人喜歡着、圍繞着，也包括我。”

晏景睜大眼，墨黑的瞳孔蓦然緊縮，淚水決堤。

“我想一直陪着他，看着他，但是我不小心弄丢了他一次，找到後發現他生病了，性格變安靜了，不愛笑，但是他依舊出色，他成績很好，能力很強，做的飯依舊好吃。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很喜歡，他一直、一直、一直都是我最驕傲的弟弟。”

“但隻有一點，他一直在生病，我想幫他，卻幫不上忙，反而經常讓他因為我受傷，我很難過，因為我明明希望他能一直健康快樂。”

晏景死死握緊了手，指甲刺破了手心也沒發現，嘴唇抖個不停：“哥……”

季和掰開他的手指，垂眼道：“阿景，你可不可以告訴他，我從來沒有想過丢下他，我也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晏景流着淚，看着季和，慢慢俯首将臉埋進被子。

季和按着他的腦袋，聲線也帶上輕微的顫抖：“阿景，你唯一不能對我說的，就是你要去死。”

過了許久，病房響起晏景輕啞的聲音：“那你愛他嗎？”

“愛。”

“是愛人的愛嗎？”

“……”

晏景擡起頭，眼底仍有水色，祈求地看着季和：“你能親一下他嗎？”

病房沉默了一會，晏景漸漸閉上了眼。

季和周身氣質沉靜，沒有被繃帶纏住的右眼溫潤柔和，最終道：“阿景，我們分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