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瑭緩緩呼了口氣，大着膽子借被子的遮掩，悄悄睜開眼。

就像是剛剛隻是一個前奏，電鋸聲不停，走廊裡再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細小尖叫。除此以外，還有粘稠的滴水聲，滴答滴答，直到彙聚成了一灘水泊。

緊随着的是一塊塊肉塊被甩到牆壁然後順着牆壁緩緩滑下的粘膩聲。

借着月光，黎瑭看到甚至有血水混雜着内髒碎塊從寝室門縫下流進來。

黎瑭：【……這個口味屬實是有點重了，我決定我明天吃素。】

111安慰：【樓道裡的動物不可能有那麼多，這應該是幻象。】

【謝謝你，一老師。】黎瑭十分真誠，【這對我來說真是個大好消息。】

他慶幸道，

【明天早上不用拖地真是太好了。】

111：【……】

胡扯了兩句，黎瑭的心底稍微放松了點，他繼續往門口看，想見識見識門外那個還有什麼驚喜是他不知道的。

【等等，】

111突然感覺到什麼，急忙對黎瑭道，

【閉眼！】

黎瑭立刻閉上了眼，動作流暢地假裝夢中翻了個身，面對牆壁。

閉眼的前一刻，他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照在寝室門的視窗上。

他翻身面對牆壁的下一秒，粘膩的腳步聲突兀地出現在了宿舍内部。

啪——嗒——

啪——嗒——

黎瑭可以想象，那個一個人，或者一個東西正慢慢在宿舍裡兜圈子，繼續在這裡找什麼東西或者什麼人。

腳步聲拖着水聲，在宿舍裡饒了兩圈消失了。

【這位女士怎麼還真的進來了……】

黎瑭剛剛放松點，卻聽111急促道，

【别睜眼！】

黎瑭若無其事地放緩呼吸，閉着眼，甚至還逼真地咂了咂嘴。

他感覺到一種被俯視的感覺，對方緊緊地盯着他，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什麼天敵叮視上了一樣，讓黎瑭幾乎瞬間後背就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如芒刺背。

他放輕呼吸，強迫自己舒展身體裡的筋骨。沒有誰睡覺會繃得像個石雕，直覺告訴黎瑭，讓這個東西發現他還醒着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但對方沒動，還在俯身觀察着，似乎還在确定着什麼。

黎瑭逼真地又側了側身，把臉往枕頭裡埋了埋，做出一副睡得極沉的樣子。

夏季的涼被不厚，真正睡覺時黎瑭隻是把它拉到了肩膀，這樣一番動作，正好露出了光潔的後頸。

黎瑭忽然感覺那個東西又進一步湊近了過來，發出了兩聲輕微的吸氣聲。

它在通過嗅覺确認食物的情況。

黎瑭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曾經看到的捕殺鬣羚的黑熊，黑熊進食前就有這這樣的動作。

這種被人當做盤中餐的恐懼與大多數恐懼體驗都不同，這是自然裡數萬年食物鍊積攢下來的本能，黎瑭幾乎毫不懷疑，對面的這個東西，是絕對的人類捕食者。

好在剛剛的确認似乎終于讓對方滿意，過了不久，黎瑭感覺到後背的眼神消失，走廊裡也再一次恢複了平靜。

【走了。】

黎瑭緩緩呼出一口氣。

111也很疲憊，【我沒想到它還會查寝，隻差一點。估計是随機點名，現在已經去樓上了。】

【……一老師，現在稍微活動下沒問題吧。】黎瑭緩緩道，

111：【可以，這層的威懾值已經下降了，對方已經離開。但我不建議你離開床鋪，畢竟規則還要求我們“入睡”。】

黎瑭舒了口氣，【行，那我“入睡”中活動下胳膊腿也很合理吧。】

他呲牙咧嘴地揉了下後頸和酸軟得不行的後背，

【你們這副本到底是什麼背景，野外遇到的黑熊都沒讓我這麼怕過。這感覺絕對是真正的食物鍊上層的威懾，我還以為咱們這就是個普通的校園怪談？而且……】

【咱們這可是上鋪。】黎瑭語氣低沉，【你覺得剛剛這玩意兒是長這麼高呢，還是飄這麼高呢？】

黎瑭光是想象一下這個場景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哪個都不覺得。】111沒好氣，【快睡吧你，這本感覺确實沒那麼簡單。早點養精蓄銳，明天估計驚喜還多着呢。】

【真冷漠啊，一老師……】

黎瑭打了個哈欠，心裡卻笑了下，沒有奇怪他野外遇熊，看來他的這位系統搭檔知道他的職業，主系統那看來有做背調。

事後醫院合作和事前背景調查，這可不是個人人脈能夠搞定的，看來系統這邊相關部門應該是知情的，有點意思。

腦海裡和111繼續道，

【也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今晚這就算過去了吧。】

第一天這一關算是過了。

111不知道黎瑭那邊豐富的心理活動，放緩了聲音，像淺淺的月光流過窗台，讓聽到的人心情都不由得平靜下來，【嗯，睡吧，我替你守夜。】

【一老師你真的可以去當個助眠男主播。】黎瑭往被子裡笑了一聲，【那麼，晚安。】

【晚安。】111輕聲道。

*

第二天黎瑭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探頭看了看寝室地面。

很好，沒有什麼血泊，也沒有什麼血腳印。

同宿舍的劉老師已經起床了，看着他探出床欄四下打量一頭霧水，“怎麼了，黎老師？”

黎瑭敷衍道，“沒事兒，就是昨天做了個噩夢，夢見地面髒得一塌糊塗，吓得我以為今天得大掃除。”

111：“……”

“做噩夢啊……”劉老師看上去好像懂了，表情非常同情，“沒事兒，你會習慣的。”

黎瑭和111緩緩擡頭看向劉老師，“？”

這小夥子很不會說話啊。

大概是黎瑭的目光實在是太炯炯有神，劉老師先繃不住了，主動道：“我昨天也做噩夢了，在這工作的都容易做噩夢，一般也就是一周一次的頻率。”

黎瑭：“……這個‘就是’你是怎麼說出來的？”

劉老師幹笑了兩聲。

洗漱的時候黎瑭還惦記着這個一周一次的頻率，一邊咕噜咕噜地刷牙，一邊和111讨論。

【一老師，你說這個頻率會不會是那東西來查寝的頻率？】

111贊同，【有可能，昨天晚上的東西有點奇怪。】

他沉吟了下，他昨天一直盯着後台的數值，

【威懾值一步步增強，到最後的床前黑影的強度已經有點偏高了，不太像是普通鬼。】

【所以一老師，你們這個新手教學關難度設置得有點不科學。】

黎瑭洗了把臉，有幾縷額發打濕了緊貼在額頭上，有些難受。現在也沒夾子，他隻能粗粗往後一捋，露出光潔的額頭，

【太高了。如果昨天晚上每個人都是我們這個待遇的話，我覺得有人要涼。】

沒想到一語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