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割了哪兒?”伊斯維爾拉過尤盧撒的手檢查傷口,“總是這樣,我都要以為你有自虐傾向了。”
暗夜之森并不隻有哥萊瓦一隻巨鳥,伊斯維爾也乘坐過不止一隻,偏偏尤盧撒把哥萊瓦叫了過去。
一陣清脆的鈴聲趕在尤盧撒回答之前響了起來,他眸光一暗,抽回手抛下一句:“你先回去。有人踩了陷阱。”
伊斯維爾沒聽,擡腿跟上他的腳步。
尤盧撒走得飛快,他三兩下爬上樹,須臾之間便消失在了視野中,靈活得像一隻山貓。
論在森林裡穿行的功夫,伊斯維爾不如尤盧撒,隻能勉強順着樹枝晃動的頻率跟上尤盧撒的步伐。
倏然,一聲慘叫刺破了樹林的靜谧,驚起一群飛鳥。
伊斯維爾腳步一頓,順着慘叫聲傳來的方向跑過去,很快,兩個交疊的人影出現在了視野中。
尤盧撒坐在那名入侵者的後背上,屈起腿一腳把人腦袋踩進了泥地,雙手在那人的行囊裡翻找,零零碎碎的東西堆了一地。
聽見動靜,尤盧撒從翻找中擡頭,兩指夾着一本小冊子在伊斯維爾面前晃了晃,冷笑道:“又是這群陰魂不散的賞金獵人,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個了。”
伊斯維爾見那人的掙紮逐漸減弱,擔心尤盧撒把人弄死,忙将他拉起來,用藤蔓将那倒黴蛋綁在了一邊。
尤盧撒像是翻了無數次那樣直接來到尾頁的夾層掃了一眼,嫌惡道:“二星賞金獵人,接了一堆殺人放火的委托。”
他翻了翻那一堆五花八門的工具暗器,掃了伊斯維爾一眼,後者颌首,将那些東西連帶着行囊一把火燒了。
自伊斯維爾認識尤盧撒那天起,他就已經忙于應付那些以魔女的項上人頭為目标的入侵者了,他們有時成群結隊,有時落單,無一例外都被尤盧撒狠狠修理一頓後丢出了森林。
魔獸把鼻青臉腫的賞金獵人拖走了,尤盧撒不解氣地給了那人一腳,嘟哝:“一天到晚跑别人家裡來,閑得他們。”
他回頭看見伊斯維爾,頓了頓,道:“不是讓你回去嗎?”
“我是來找你的,又怎麼能自己走了?”伊斯維爾笑着靠近過去,林間雖是一片漆黑,但二人的眼睛都能于黑暗中視物,這讓伊斯維爾可以捕捉到尤盧撒細微的神态變化。
“……之前丢下我自顧自被綁架的時候怎麼不說。”尤盧撒别過頭去,語氣不快。
伊斯維爾語塞,半晌才道:“抱歉,我不想把你也牽扯進來。”
從發現自己被下了藥開始,伊斯維爾就意識到有人要動手了。
他們的目标是王子,明面上的首領又是梅瑞普尼,若沒有确鑿證據,精靈王很難追究他們的責任。
這次綁架不成,他們之後一定會加強警惕,要引蛇出洞就難了。
而在那種情況下,伊斯維爾下意識地就采取了對尤盧撒傷害最小的辦法,隻是現在看來,或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尤盧撒帶着伊斯維爾拜托他采的藥材回來時,卻隻看見一地狼藉和友人的訊息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感覺呢?
“我知道我對你們來說是個外人,”尤盧撒回過身避開伊斯維爾的目光,“什麼都瞞着我也是理所當然。”
見他轉身要走,伊斯維爾立刻拉住他的胳膊,低聲解釋:“不是這樣的,我……”
他愣了愣,因為他看見尤盧撒紅了眼眶。
尤盧撒顯然沒意識到這點,他瞪着伊斯維爾,努力做出兇狠的樣子:“那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知道我可以幫忙的,還把自己折騰得這麼慘……有我在的話,難道不會順利許多嗎?”
尤盧撒抹了把臉,掌心冰涼的觸感讓他一怔。
他有些慌,心知自己淚失|禁的老毛病又犯了,忙偏過頭不讓伊斯維爾看見他丢臉的樣子,不想,精靈抓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攬入懷中。
“對不起,我……我沒有把你當外人,”伊斯維爾無所适從地輕撫友人的後背,笨拙地試圖解釋,“我不想你受傷,你别生氣好不好?”
自兩人認識以來,伊斯維爾看見尤盧撒的眼淚沒上百次也有幾十次了,但他至今沒有學會該如何保持冷靜,原本想好的措辭也被攪成了一團亂麻。
伊斯維爾或許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讓尤盧撒消氣,隻是當他抱住他的朋友,尤盧撒總會慢慢冷靜下來,就像他想要的不過是個擁抱。
他擦去尤盧撒的眼淚,低聲道:“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不這樣了,能原諒我嗎?”
尤盧撒沒說話,但伊斯維爾覺得胳膊一緊,有什麼東西攀援而上,纏住了他的小臂。
他定睛一看,是尤盧撒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