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眼前。一雙黑色細跟短靴闖入視野。林晚鐘緩緩擡頭,視線沿着筆直的西裝褲線往上攀,最終撞進溫南枝眼眸裡。
“還是不高興?”
溫南枝的聲音輕柔。
林晚鐘看着溫南枝,終于點頭。
“嗯……”
“為什麼呢?”
林晚鐘低下頭,依舊去看蛋糕。
“不能說……有點丢臉。”
“是因為我嗎?”
林晚鐘點點頭,又搖搖頭。
“不是。隻是我……有些調節不好。”
沙發陷下去的弧度讓兩人不自覺地靠近。
林晚鐘是有些不想的,甚至有些抗拒的,可是當腦袋枕在溫南枝的膝上時,林晚鐘瞬間安靜了下來。那隻熟悉的手放在她的背上,力道輕柔。
暖黃壁燈将兩個人的影子投在地毯上。
林晚鐘側躺着,屬于溫南枝的氣息将她包圍,讓她忽然想起兩周前的那個夜晚。
臉頰蓦地發燙,她屏住呼吸,面頰緊貼着溫南枝的腿面,熱度穿透薄薄的西裝布料。溫南枝垂眸,目光落在林晚鐘鴉羽般的發間。
久違的談心環節。
“為什麼不高興?”
沉默在空氣中緩慢發酵,林晚鐘聽着布料摩挲的聲音,過了很久才輕聲說:“我在生自己的氣”
“我隻是覺得師姐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生活了,我不能像以前一樣随時就能找到你。有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就像現在這個姿勢,我也覺得有些奇怪,感覺……有些太親近了。”
“可是這是很正常的。我覺得自己有些……太貪得無厭了。”
溫南枝的手指停在她的發間。
“可是阿辭,你知道嗎?本來在幾周之前我是打算離開清州的。”
“你要去哪?”
“但是我放棄了。”
林晚鐘動了一下,以表疑惑。
“我可以回清州,回小祈山,甚至去荒原也可以。我好像無處不可往,可我總覺得,哪裡都不是我的歸宿。但是當我看到你,我就覺得,在清州也好,在小祈山也好,看到你在,留在這也未嘗不可。”
林晚鐘問:“為什麼?”
溫南枝搖搖頭,“我不知道。”
“很多事情是沒有原因的,如果真要說一個。我們在小祈山一起共度的四年算不算?”
要真說一個原因。溫南枝常常在想,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屬于她。但此刻懷中人擡眸時,眼底盛着的,是的的确确、完完全全、獨屬于她的。
林晚鐘在心裡默默數着,好像真的隻有四年。
“怎麼才四年?”
“你現在這個年齡有幾個四年啊。”
“哦……”
“所以你對我來說,是無可替代的。”
“嗯……”
“這下調節好了嗎?”
“嗯……”
“還不高興嗎?”
“嗯……不,不是。” 林晚鐘轉過頭,眼底映着溫南枝的輪廓,“沒有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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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第一節是節大課,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林晚鐘翻開課本,低頭複習前一章的内容。
“你好,旁邊有人嗎?”
邱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着幾分刻意的輕快。林晚鐘頭也沒擡,隻“嗯”了一聲,身子往旁邊挪了挪,視線仍舊黏在書頁上。
邱眠坐下後,側頭看她,故意湊近了一點:“你是要看書,還是要和我說話?”
林晚鐘沒理她,甚至往後翻了一頁。
邱眠嘴角的笑意僵了僵,眉頭微蹙。她忍住了沒“啧”出聲,隻是盯着林晚鐘的側臉,看她睫毛低垂,看她指尖停在頁面上細微的停頓,看她完全無視自己的樣子。
兩人就這樣僵持到下課。鈴聲一響,林晚鐘合上書,利落地收拾東西,起身就走。邱眠也不急,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故意落後幾步。走廊裡人潮湧動,邱眠忽然提高聲音,夾着嗓子喊:“你等等我——”
她自己都被這甜膩的語調惡心到了,但效果立竿見影,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有幾個甚至停下腳步,好奇地打量她們。
林晚鐘的背影明顯僵了一下,随即加快腳步,幾乎要融入人群。邱眠小跑着追上去,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故意用更嬌軟的聲音說:“你怎麼不等我啊?”
周圍的目光聚集到身上,林晚鐘的耳尖動了動。
走到樓梯口時,邱眠手上突然用力,拽着林晚鐘拐進了旁邊的洗手間。門"咔哒"一聲合上,隔絕了走廊的喧鬧。
“對不起,昨天晚上......”邱眠垂下眼簾,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
林晚鐘側過臉,視線落在門鎖上,“沒關系。”她的語氣很淡,聽不出情緒。
“那些話都不是我的本意。”邱眠向前一步,“我隻是一時慌了,口不擇言……”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又突然擡眼看着林晚鐘,“我從沒想過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麼。”
洗手間裡很安靜,隻有水管偶爾傳來細微的嗡鳴。
邱眠垂下眼睫,聲音裡帶着刻意的脆弱:“隻是我們家……我爺爺眼裡隻有我堂哥。”她頓了頓,像是在組織語言,“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在家裡沒人管……沒人重視……”
她一邊說着,一邊用餘光觀察林晚鐘的反應。看到對方緊繃的肩膀微微放松,邱眠心裡一動,繼續輕聲說道:“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
林晚鐘終于轉過頭來,目光落在邱眠臉上。邱眠立刻垂下眼睛,長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顯得格外落寞。
“我們不能和好了嗎?”她故意把選擇權抛給對方,實則早已預見了答案,隻是早晚的事。畢竟,像林晚鐘這樣既單純又好用的人,可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