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配?”
早有準備的亞雌并不在意剛才那一腳,或者說,哪怕是痛苦,但隻要是面前這位雄子施予的,那也是無上的歡愉。身體因為雄子動怒時洩露的信息素而不住顫抖,本能叫嚣着再貼上去,再靠近一點,再忍受一點痛苦就可以得到想要的。
雄蟲就是這樣的。要乖順,要主動,要享受施予的痛苦并把那當作幸福,才有機會得到痛苦之後的賞賜。
塔泊亞眼睜睜地看着剛被他踹飛的亞雌,帶着滿臉詭異幸福的笑膝行靠近,舔舐着剛才碰到他的手指,一臉享受。
塔泊亞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實在忍無可忍,把他打暈扔了出去,“嘭”地關上了門。
【他雌的!死變态!】
從小在戰時軍隊長大,那麼變态的蟲他還是第一次見。渾身刺撓一樣,塔泊亞現在無比迫切地想要回家抱着他香香軟軟的雌君,好好安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
獨自在飛行器上把所有酒水都喝了個精光,被酒精麻痹後,塔泊亞理直氣壯地進了梅菲利爾的房間。
醉蟲是不講道理的,醉蟲做任何事都是不需要理由的。仗着可以把所有罪過都推給那點可憐的酒精,塔泊亞完全不在意之前說過再也不進梅菲利爾房間的話。
直至深夜,梅菲利爾也沒有安眠。自從搬出主卧,他就很難入睡。身邊少了熟悉的信息素,懷裡不再有溫暖的伴侶,哪怕雲被松軟,香氛安神,他始終處于焦慮不安之中。
所以當塔泊亞打開房門,撲進他懷裡時,梅菲利爾一顆心忽而歡欣雀躍起來。
但下一秒,他就聞到了塔泊亞身上混亂的信息素和濃郁的酒香。
不是一隻雌蟲留下的氣味,是很複雜、很混亂的味道,幾乎完全掩蓋塔泊亞原本溫暖的柑橘香。
令蟲作嘔。
那一瞬間,梅菲利爾臉色無比難看。蒼白到哪怕是處于醉酒狀态的塔泊亞,都能意識到他的抗拒和厭惡。
“你就這麼讨厭我?”
【你就那麼喜歡他?】
塔泊亞按住梅菲利爾的心口,痛到無法呼吸。他真的很想掏出梅菲利爾的心,看看那是什麼石頭做的。
近二十年,生命中最無可替代、最珍貴的二十年,他們一起度過。他自認從未虧待過梅菲利爾,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梅菲利爾心裡裝着别的蟲,還要成為他的引導者,答應跟他結婚。
他想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麼讓梅菲利爾這麼恨他,要這樣報複他。
體弱的亞雌胸口悶痛,剛剛大病初愈,他用盡所有力氣,猛地推開塔泊亞,動作間睡袍散開,露出後背的兩道鞭痕。
不長,也不深,細細淺淺。但因為沒能及時用藥,痊愈後留下的疤痕橫亘在雪白的背部,顯眼又醜陋。
塔泊亞被那兩道傷刺到了,沒再開口。
漫長的沉默後,他起身離開,輕輕關上房門。獨自留在房内的亞雌無聲喘息,雙臂抱緊自己,淚珠滴落在雲被上。
無聲無息地湮濕絨絮。
那一天後,他們的關系降至冰點。
塔泊亞無法忍受梅菲利爾視他為無物,但又找不到可以開口的理由。将本就不屬于他的蟲硬綁在身邊,公德上是他有錯。
但那又怎樣?
這段婚姻是他斷尾換來的,梅菲利爾是他買下的,他憑本事交易得到的,憑什麼要聖母到主動放手?
塔泊亞去地下城區的次數越來越多,梅菲利爾的面色也愈發灰暗慘淡,那條将他們聯系在一起的命運線越來越黯淡,直到徹底腐朽斷裂。
本來隻有卡洛莓斯會因為擔心他出事陪他去地下,但當萊斯利找他們喝酒的時候,去地下城區就不合适了。
他們三兄弟在帝都的會所喝悶酒,沒有誰說話,誰都沒有心情去講些俏皮話暖暖場,直到塔泊亞和萊斯利雙雙喝醉,一個趴卡洛莓斯腿上哭,一個仰躺着半昏睡。
被卡洛莓斯送上飛行器,塔泊亞在弟弟離開前最後問了一句話:
“卡洛莓斯,不相愛的兩隻蟲有必要一直耗在一起嗎?”
【我要一直綁縛着梅菲利爾不放嗎?】
站在光影交界面的雄子沉默了一會兒,笑得有些悲涼:
“不必了吧。”
“都沒有愛了,耗着對誰都不好,不是嗎?”
是啊……
對誰都不好。
塔泊亞終于找到了跟梅菲利爾開口的理由:放他自由。
都說酒後行事最是不理智,最是不可取,事後大都後悔。
塔泊亞推開側卧房門前的最後一刻,心道:
後悔就後悔吧,等他把蟲放跑了,後悔也沒用了。
至少梅菲利爾會幸福。
他們兩個之間,好歹成全一個吧。
所有的自我勸解在房門打開的瞬間土崩瓦解。
幹涸的血漬印在純白的雲被上,本就微弱的呼吸徹底消失無蹤,鋒利的斷面出現在脖頸中央,破損的氣管将所有生機洩露。
整片精神域全面崩塌,隻餘下灰敗的白。
瀕死的痛苦席卷了精神域,再睜開眼時,塔泊亞看到的第一個畫面就是雪白皮膚上滲血的傷口。
細細淺淺一條,有細微的血珠從中滲出,緩緩下淌。
原始的本能一瞬間占據上風,舌尖舔舐上傷口,吻走溫熱的血珠,腥甜的血液混着蛇果香,喚醒塔泊亞的意識。
一滴滴滾燙的淚水砸落在纖瘦的脊背上,留下心靈崩碎的印記,與響起的破碎哭音一起燙在梅菲利爾心上。
“對不起……我放你走……放你走……”
【求你……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