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塑形、抛光都已完成,塔泊亞屏息凝神,把切割完美的紅寶石鑲嵌在蛇口之中,穩穩卡住,又不傷分毫。
最後欣賞一次這件耗時兩個多月的作品,塔泊亞拍下所有細節,珍之重之地将其擺放在黑絲絨禮盒中,給單主交貨。
【夕琍亞·波奈:哇啊啊啊啊啊!超級好看!老師我愛你!麼麼麼麼!】
【梅梅利亞:滿意就好。】
愛就不必了,他有雄同PTSD。
被雌父誤會要搞骨科雄同這事,真的堪稱塔泊亞一生最大的黑曆史。要不是他硬生生拽住了一臉悲壯準備向蟲皇求親的雌父,他這輩子在萊斯利面前都擡不起頭。
将訂婚戒指和“初戀”胸針都仔細打包好,塔泊亞就聯系了星際快遞來取件,預計兩天就可以送達。
那份“初戀”的訂單,是一個慈善拍賣行委托他的。如果是份私蟲訂單,他是絕對不會把傾注了自己所有美好愛意的作品就這麼賣了的。
但是慈善拍賣就不一樣了。
那枚胸針留在他手裡,也不過起個多年後拿來緬懷的效果,還不如當一份珍惜拍賣品,給因為戰争而失去雙親的蟲崽謀點幸福。
從他擁有資産開始,就時常給福利院捐款。最初的目标不過是為了給卡洛莓斯和梅菲利爾祈福,他希望那兩隻有白化基因缺陷的蟲可以平平安安地長大,不要早夭。
如今自己婚姻早已破裂,留着也沒什麼意義了,就當是給卡洛莓斯的婚姻幸福祈福吧。
塔泊亞單手支頭,陷入勞碌後的倦怠期,随意撥弄着殘留的紫色鑽石邊角料,那還是給英格瓦爾做婚戒時剩下的。
他一直以“梅梅利亞”的名号在圈子裡混,除了萊斯利,沒有蟲知道“梅梅利亞”背後是早已被克裡希家族驅逐的大少爺——塔泊亞·克裡希。
要不是英格瓦爾那對婚戒吹毛求疵到幾乎逼瘋他的态度,他就是半夜翻窗宰了他,都不會同意卡洛莓斯跟那個沒臉沒皮又詭計多端的家夥結婚的。
想到婚戒,塔泊亞玩紫鑽的手一頓,細碎的紫鑽從指尖落下,“叮當當”砸落在桌面上。
細白的無名指被一枚銀白戒圈圍住,純淨的粉鑽在無影燈下閃爍着柔和的輝光,美麗,溫柔。
跟他當時想娶的那位很像。
塔泊亞目光凝在那枚纖細精緻的婚戒上,良久,他取下五年來從未摘下過的戒指,借由桌上的工具,一點點地拆解,取出那顆純淨美麗的粉鑽。
脫離了白銀紋飾的遮擋,其上一道蝕刻通道無所遁形,周圍星星點點的黑晶嚴重破壞了這顆粉鑽的美,同時,也腰斬了它的價值。
哪怕五年過去了,想起當時采購時的拮據,塔泊亞還是忍不住抓緊心口的襯衣,物理忍耐湧起的窒息感和心口劇痛。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缺過珍寶。克裡希家族的财富足夠支撐一個名門貴族和一個落魄皇子打赢那場奪位之戰,還大有富餘。無數顆礦産星球産出的最頂尖的一批礦石,往往都是他先挑選喜歡的,剩下的才會流入市場。
他不喜歡從政,雌父雄父又不允許他繼續呆在軍隊,那僅剩的珠寶設計的愛好幾乎是有求必應,用最頂尖的資源來培養。
離家前,他的每一件作品都用的是價值連城的珍寶。他這一生,第一件無比缺憾的作品,就是自己的婚戒。
不是買不起更好的。
但是,他必須考慮婚後的生活開銷,他必須預留出足夠應對突發狀況的資金,他必須……要保護好梅菲利爾,他脆弱的、隻能依附他的雌君。
緩過那陣神經幻痛,塔泊亞攥緊了被拆解得面目全非的婚戒,指尖用力到發白,最後還是洩氣,把零碎的婚戒裝進了絲絨盒子裡,封存起來。
在工作台前待了整整一天,塔泊亞疲倦地打了個哈欠,帶着解決所有工作的松緩感離開,回房洗漱休息。
據說這顆生态星球明天會有花車巡遊,正好他處理完所有工作後就無事可做了,去玩玩吧。
【好久了……】
塔泊亞把松軟的被子團團抱在懷裡,迷迷糊糊地蹭蹭,意識逐漸模糊。
【好久沒有出門旅遊了。】
遙遠的蝶雲星系,皇子的隊伍通過了隕石帶,飛船掀起的氣流打亂了星系原本的氣狀星雲,規整的星雲逸散開,在艦隊通過後,通過恒星引力再次聚集成原本的規整。
但到底還是與原先不一樣了。
幾日後,光速晉升的梅菲利爾受到了波奈家族的邀請,參加他們家幼子的訂婚宴。深知名利場規則的梅菲利爾欣然應允,為表尊重,特意換下了他标志性的全身黑守寡裝扮,帶了一枚豔色胸針。
太陽圖騰為底,飾以火紅晶狀描邊,中心鑲嵌莊重典雅的祖母綠。極為濃郁的翠綠色配上幾乎到頂的淨度,明眼蟲一下就能看出其價值不菲。
前來接待的波奈家主從這枚胸針就能感受到這位新晉權貴對他們的重視,當下心頭甚悅,熱情招待梅菲利爾。
說來稀奇,他以前從未在圈中見過這等蟲物,往下調查也是一片迷霧,沒有分毫可見。再加上對方又是蟲皇主推的行政官,波奈家主頓時知曉其中水深。
是個惹不起的。
巴結到不至于,但搞好關系還是有必要的。畢竟是陛下身邊的紅蟲,而且以現在的晉升速度,不出幾日又該高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