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勾到銀絲的手探了個空,邵衡微微一怔,記憶回籠,總算徹底清醒過來。
他被醫師所救,埋葬同僚,而今正身在藥廬。
至于聽到的動靜,原是那虛掩的木窗被風吹動,正來回輕輕搖晃,每每撞在窗框上,就會發出發出“哒”的輕響。
他竟然一直都沒有察覺,沉沉睡到現在,身為死士,就算再累傷得再重都不該失了最基本的警惕心,
邵衡沉下眸子,一點點回想昨日的異常,忽地想到什麼,是昨晚的那碗藥,裡面大概是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他還以為……
恰在這時,一陣規律的敲門聲響起,伴随而來的是醫師熟悉的聲音,“是我,醒了嗎?”
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立刻被丢到一旁,邵衡慌忙左右看了看,昨夜用過的被褥正堆疊在榻上,還沒來得及收拾齊整,再低頭看一眼自己,頭發未束,衣衫淩亂,簡直太不像話。他至少該把自己拾綴得更整幹淨、看起來更有用一些。
敲門聲已然消失,門外的人馬上就會進來。
來不及多想,邵衡盡力把散亂的頭發都收在腦後,三兩下挽作低馬尾,然後急急忙忙把敞開的領口合攏,順着衣擺拉開堆疊的布料,盡力收攏前襟,
隻可惜,經過一晚的時間,裡衣被壓出層層的褶皺,無論如何嘗試撫平都無濟于事。
門外,
不見裡面回應,路遙心中升起一起疑惑,擡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估摸了一下時間,
這都已經将近午時,莫非人還沒醒?
她又敲了兩下。
這一次,門很快被從裡面打開,露出其後靜立的青年。
路遙極快地上下打量一番,隻見他墨發低束,面色紅潤,雙目有神,唇上有了血色,僅隻是一夜的修整,看着就比昨日半死不活的樣子強過上百倍。
沒有什麼是比看到傷患好轉更令人開心的。
路遙神情舒緩,眼中帶上些許笑意,“看來你休息的不錯。”
說着,她走進屋,放下手上的托盤。
藥房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隻除了木榻上被疊得方方正正,壘得整整齊齊的衾被。
路遙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這屋裡的東西都是她一件一件親自置備的,衾被乃綢緞所制,料子柔軟輕盈,觸之微涼,夏天蓋來再合适不過。用了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那麼軟和的料子也能疊出如眼前這般棱角分明得如同豆腐塊的模樣。
路遙忍着上手去戳一戳的沖動,
所以說,她方才敲了半晌的門卻沒人應,就是因為這個?
見識淺薄的醫師目光炯炯地看向不知何時回到榻上的青年,再看看那人旁邊的豆腐塊,然後再回看向青年,要眼裡的新奇滿的快要溢出來,好像這是第一次認識眼前的人。
不得不說,短暫的接觸下,這人似乎總是能在不經意的時候輕易挑起她的情緒,
或許,這個名叫邵衡的死士和世人口口相傳、她認知裡的死士不一樣也說不定……
如果能在某些地方别那麼較真,更在意自己的身體一點就更好了。
一邊想着,路遙好心情地揚了揚手,“把衣服脫了,給你換藥。”
“……是。”
醫師的視線有如實質,落在身上帶起一片令人心悸的戰栗。好不容易熬過去,邵衡垂下眸子,伸手探上腹側的紐扣,手指微動,已然将紐扣盡數解開,随後輕輕一拉,将剛整理好沒多久的裡衣從身上盡數剝離,露出光裸的、纏滿了繃帶的上身。
“轉過去。”
青年依言而行。
視覺被剝奪,其餘四感陡然敏銳起來。
溫熱的氣息逐漸靠近,規矩的呼吸帶起陣陣微弱的氣流,打在赤\裸的肌膚,仿佛有一根鵝毛惡作劇一般輕飄飄拂過肩脊,原本輕微的癢随着一次次的積累而逐漸變得不可承受,鼻息間逐漸有淡淡的清香缭繞,似有幻無。
後心的要害這樣被人觸碰,陌生的感觸層層堆疊,邵衡不得不咬緊牙關,才能堪堪維持住表面的鎮定。
偏偏呼吸的主人渾然不知,一心一意塗抹着藥膏。
那藥膏自然是極好的,塗抹在傷口會帶來一陣清涼,輕易将傷處隐隐的疼鎮壓下去。
可如今,短暫的清涼過後隻會燃起更加激烈的火焰,将青年進一步推向無法忍耐的深淵。
他的反應太過激烈,遲鈍的醫師終于察覺到異樣,看向明顯不對勁的人,“疼?”
不應該啊,她調制的傷藥明明有鎮痛的效果才對。
“不,傷藥……很好……”邵衡低垂下腦袋,陡然繃緊脊背,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您……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