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隻剩一條死路,你已經逃不出去了,邵衡。”
相比起獵物的一身狼狽,玄一的狀态稱得上完好,沒有外傷,行動如常。
邵衡後背貼靠在山崖上,努力平複劇烈的心跳和呼吸,眯起眼,望着追兵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周圍的景象看起來有些眼熟。
眼前,無形的分界隔開影影綽綽不留間隙的樹海,于這人迹罕至之地隔出一片小小的世外桃源。厚重如山、籠罩整片山林的墨綠雲霧在此洩出一絲縫隙,銀白的月光自九天之垂落,于昏暗的叢林中投下一絲清冷的光,
原來是這裡,邵衡被血迹模糊的視野一陣恍惚,
是他墜落的山崖,亦是玄廿的安眠之地,
兜兜轉轉,他竟然又一次來到了這裡。
“……玄一。”
邵衡輕歎一聲,這就是他被注定的命運嗎,無論走過怎樣的路,他的結局都會在這裡畫下終止的符号?
如果是這樣,邵衡低下頭,嘴邊彎起一個無人得見的淺笑。
他能夠感覺到,身體正在不正常地發熱、奇異的灼燙攀上他的四肢,随沸騰的血液向全身擴散,藥效即将開始發作。
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必須,速戰速決!
“玄一,不過是一個代号而已,”娃娃臉的死士面無表情地看着山崖下似乎無力反抗的青年,他的手上握着殺人的匕首,他的臉上還沾着青年的血,“白影才是我的名字。在我殺死你之後,你的腦袋就是我坐穩統領之位最好的功績!”
看似天真的臉上,猙獰的殺意徹底撕碎僞裝,“我必殺你!”
不再留手,不再逃避,所有的籌謀盡被抛在腦後,生死早已置之度外,黑夜裡,兩雙赤紅的目光互相碰撞、對峙,殺意逐漸昂揚、沸騰,面無表情的遮掩下是一模一樣對鮮血對殺戮的渴望,
這一刻,就連清冷的月光都會為之避讓。
殺!
沒有後退,沒有躲避,兩個同屬幽冥間的死士,兩把經過相同鍛造的兵器,同樣的鋒利,同樣的銳不可當,
而當他們的鋒芒指向彼此,将此生所學的殺人術毫無保留地施展在彼此的身上,唯一的後路早就被他們自己斬斷,唯有一方的徹底碎裂才能為這一場厮殺畫上休止,
邵衡和白影,
每個人都堅信碎裂的不會是自己,死在這兒的隻會是敵人!
無聲但瘋狂的搏殺漸漸染上血色,危險的氣息在狹小的空間裡激蕩回震,方寸之地不聞蟲鳴,隻餘刀光劍影。
在某個瞬間,伴随一道寒光閃過,本該避讓的身影不合時宜的僵直了一瞬,刹那的失誤讓原本可以避開的一刀結結實實落在了身上,
與死亡共舞的黑色旋風因此而消散,露出一站一跪兩道人影。
然而站立的人臉上看不到絲毫勝利的喜悅,圓潤的眼睛裡充滿了疑惑和錯愕,“邵衡,沒想啊,到你已經弱到這個地步了嗎?”
為什麼不躲開?為什麼沒有躲開?他目光驟凝,回想起這人刹那的失誤,與其說是能力不足沒能躲開,倒不如說……
忽然想到了什麼,白影瞪大了眼睛瞧着面前跪倒在地後一直蜷縮着身體不住顫抖的青年,喃喃自語,“不是躲不開,你的身上有哪裡不對勁,以你的實力,不該這麼輕松……”
哪怕他帶來的人已經全部都死光了,白影依舊覺得這場圍殺實在是太過輕松。邵衡這個人,可是從幽冥間無止無休的追殺裡成功殺出了一條血路啊,幾十上百個出身幽冥間的精銳殺手同時出動都沒能殺了的人,真的會這麼簡單就被他帶來的十個手下堵死在這裡嗎?
當初的傷真的對這個人有這麼大的影響嗎?
一路上影影綽綽的不對勁在這一刻被白影抓住了尾巴,再加上他在青石鎮裡探查來的消息,
“不,不,不……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影的喉嚨裡瀉出一聲壓抑的低笑,然後是又一聲,他的嘴角勾起,越來越彎,越來越放肆,随後終于忍不住捂着眼睛仰頭放聲大笑起來,“邵衡,邵衡,不是吧邵衡,太可笑了……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等好不容易笑夠了,白影走到無力反抗的青年身前,一腳踢在他的肩膀上,把他踢得失去重心仰躺在地,然後擡腳踩在他肩膀的傷口上,惡意滿滿地用力碾了一碾,居高臨下地俯視咬着牙默默忍耐着的青年,
“我的統領大人,已經淪落到為了活命不惜對着庸醫搖尾乞憐,把自己當試藥的畜牲了嗎?”
一隻手抓住他的腳腕,陡然用力,把他徑直掀飛出去,
白影飛在半空,看到滿身狼狽的青年翻身半跪在地上,整個人都搖搖欲墜,落入下風瀕臨死亡時都不曾動容的眼中被滔天的怒火徹底點燃,像是從地獄爬出來複仇的惡鬼,
“不許、侮辱、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