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玄一已經手臂一揮,向暗影中潛藏的死士下達命令,
頃刻之間,細微的破風聲接連響起,被塗成黑色的透骨釘在夜色的遮掩下化作死亡的使者,向包圍圈中無路可逃的獵物射去,
與此同時,已經踱步至邵衡面前的玄一揉身而上,高舉起死神的鐮刀,向獵物頭頂揮下。
邵衡目光一凜,全力催動内力,将五感提升至最高,
夜風飄過山林,樹葉婆娑作響,忙碌的蟻蟲漫步過碎葉,夜行的松鼠攀上樹枝,抱起榛果窸窸窣窣地啃食,藏身于松鼠身側的黑影壓低身形,微弱的呼吸在黑夜中細不可聞。
找到了!
在對方動手的刹那,邵衡已經憑借骨釘飛行的蹤迹鎖定暗處的敵人,手指接連彈射,身上為數不多的長針在内力的催動下化作銀色的流星,拖曳着細碎的長尾劃過山林,每一次閃爍都代表着一個藏于暗影的敵人的殒命。
還差五個,邵衡輕吸一口氣,轉動手腕以長劍接下玄一的下劈,刀兵相接的脆響宣告戰局再起。
玄一的攻擊猛烈而不留情面,似狂風暴雨,不給一點喘息的時間,然而邵衡到底比他年長幾歲,成為死士的時間更長,内力更深厚,武功更高,經驗更豐富,
若無意外,在這場以性命為賭注的厮殺中,他将是唯一的勝者。
黑發的青年突然暴起,以飛爪拉住向他撲來的死士,順勢拽到自己身前當做盾牌擋下玄一直指胸口的一刀,随後把人抛飛出去,砸中那個發出暗器的人,逼他自亂陣腳,
又解決一個,
而代價,在慣性作用下短暫失控的身體無法躲避重振旗鼓伺機突襲的玄一,勉力閃避後依舊被刺中上臂,在胳膊上留下一個潺潺冒血的傷口,
邵衡頭也不回地就地一滾,重新潛伏進無處不在的黑暗當中。
一擊得手,玄一并不冒進,擦掉臉上沾到的血迹,慢悠悠地說着,“你變弱了啊,邵衡。”
接連的交手已經足夠他摸清楚這位曾經的統領大人如今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幽冥間的追殺對他并非全無影響,當初的重傷瀕死終究消耗了他的元氣,哪怕如今傷勢已愈,虧損的部分不是那麼容易補足的。
更何況,除他之外,他們還有四個人,而統領大人孤身一個沒有後援,隻需要接連不斷的制造傷口放血,不斷消耗他的精力體力,他遲早會被耗死在這林子裡。
就算被他僥幸逃走,那又能怎麼樣呢,圓臉的死士漫不經心地想,在今晚動手之前,他已經把邵衡還活着的消息傳往了幽冥間。
這人死了便也罷了,一旦确認叛逃的死士還活着,迎接這人的隻會是不死不休的追殺。
上一次是統領大人好運氣的活了下來,他實在很好奇,若還有下一次,這人還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嗎?
玄一甩了甩被反震的發麻的手,震落匕首上不屬于他的血,笑得遊刃有餘勝券在握,“這可不行,你不是承諾過會保護玄廿和我的嗎?隻有這麼點實力的話,怎麼能在幽冥間這麼個吃人的地方保護好我們呢?”
等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回答,玄一看上去也不在乎能不能有回應,他的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眨眨眼睛,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對不起,是我忘了,你看我這記性,”
嘴裡說着道歉的話,他笑容燦爛,圓潤的眼睛裡是明晃晃的,毫不掩飾的,黑泥般的惡意,
“玄廿已經死了,你當然不用再護着他了。”
玄一四處張望,目光一寸一寸搜尋陰影,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夠躲藏的地方,
輕顫的樹影吸引了他注意,
啊,找到了。
擡手向那個地方射出幾枚長針,玄一本人緊随其後,開啟又一輪攻擊。
厮殺還在繼續,解決掉又一個緊追在他身後的死士,給自己争取到一點寶貴的喘息時間,邵衡狠狠喘兩口氣,手指迅速點上胳膊和腰腹的幾處穴位,盡可能減緩血液流失的速度,再用繃帶緊緊纏繞在傷口,用牙咬住繃帶的一端,另一隻手配合着系上一個死結,壓迫傷處好進一步止血。
活動了一下胳膊,确定不影響活動,邵衡擡頭辨認了一下方向,繼續按照原定的計劃把人往遠離木屋的山林裡面引。
一路上他又解決了一個,還剩下三個,以及最難應付的,玄一。
玄一,邵衡默念一遍這個名字,
他不是沒想過負責追殺他的人會是玄一,隻是有些許的不解。
回想起方才不久看到的那張娃娃臉,
邵衡不明白,從頭到尾,為什麼他從那張臉上看到的隻有誇張的假面而沒有半分真實?
邵衡還不明白,為什麼,玄一表現出來的樣子,就好像玄廿的死和他有關系?
身上的傷越來越多,血流得太多,身體已經開始出現失血過多的症狀,身上的暗器也在這一路上消耗一空,隻剩下插在腰間的匕首,和握在手中的長劍,
與之相對的,追在身後的黑影越來越少,到最後隻剩下玄一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