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之地,沉默的鐵欄分割出方寸囚牢,地面陰冷潮濕,隻在牆根處扔了些幹草,勉強可以拿來隔絕土裡源源不斷滲出的陰寒之氣,枯草堆上有一漆黑的人影,正安靜的靠坐在牆邊,衣衫褴褛,頭發亂如枯草,失去支撐的腦袋深深地低垂下去,整個人一動不動,好像死了一般,幾乎叫人擔心他的頭會不會就這麼掉下來。
啪、啪、啪、
空無一人的地下甬道傳來空曠的回響,不緊不慢向囚牢靠近,
有誰會來這個被所有人遺忘的地獄?
坐立不動的黑影輕輕一顫,緩緩擡頭,露出一張慘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的臉,正是邵衡。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入口,對來人的身份一點都不意外,“白、影。”
多日未進食水,喉嚨幹渴至極,聲帶最輕微的震動都像是鈍刃的小刀在反複拉扯厮磨,激起一陣難耐的刺痛。
地下一成不變的昏暗模糊了他對時間的感知,半昏半醒之間,邵衡隻能通過白影刑提審他的頻次勉強推斷出大緻的時間流逝。
今日,這是第幾天了?
邵衡努力睜大眼睛,視野中近身的人影不甚明了,影影綽綽。
一日兩次一次半天從不缺席的刑訊極大的消耗了他的精神和體力,稀少的食物令他沒有辦法補充恢複身體急需的養分,而極度匮乏的飲水讓他不得不舔舐地牢裡潮濕的泥土,拼命吮吸其中稀少的水分好支撐自己活下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隻有,白影所用刑具都是些傷口較小不易流血的類型,疼是疼了點,卻不容易造成感染空耗體力,讓他能支撐更長的時間,
雖然、
邵衡在粗暴的拉扯中失去平衡,滞痛遲緩的身體被拉得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
雖然他其實并不知道,在落入必死的絕境之後,堅持更久除了讓自己更痛苦外還有什麼用。
四肢被迫展開,被綁縛上刑架,熱烈燃燒的火光灼痛早已适應黑暗的眼睛,熾熱的溫度落在身上,讓浸透了陰冷的皮膚感到一陣刺痛,
邵衡熟練地調整呼吸,做好迎接痛苦的準備。
“……屬下無能,他還是什麼都沒有交代。”
“哼,畢竟是……下去吧……”
“是。”
受刑、受刑、受刑,
不知時間走過多久,亦不知換了多少種刑具,在意識遊離于潰散的邊緣,短暫喘息之時,忽然,發際傳來模模糊糊的疼,邵衡順着頭發上的力道擡起頭,将滿目的空茫盡數暴露在刑訊之人眼中。
“已經過去十幾天,統領大人,你還在堅持什麼呢?”那人湊近他的耳旁,竊竊低語中隐藏着循循誘導,“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你還能輕松一點。”
知道?知道什麼?邵衡在刺眼的火光下眨動眼睛,在火焰的熾烤下緩慢凝聚起神志,
沒有什麼可以交代的,眼下的一切不過是逢場作戲,不過是一場蓄意為之的報複,不過是他心甘情願踏入的死地。
“為什麼還要堅持呢?”白影松開拉扯頭發的手,轉而用力扼緊囚徒的下颌。
入目的那張臉上不再是最常見的面如冰霜遊刃有餘,蒼白似雪的肌膚即便沐浴着火光都無法染上一分暖色,污泥和血漬讓這張臉看上去無比狼狽,
唯有那一雙眼睛,瞳孔渙散失神,卻依舊透露出令人厭惡的光芒。
白影仔仔細細地觀察着囚徒的神态變化,耐心地尋找能夠撬開蚌殼的裂縫,“能在重重刑訊之下堅持這麼久還沒有昏迷,不愧是統領大人,可是堅持得再久又有什麼用呢?你逃不出掉,也沒有人會來救你,”
在某個瞬間,掌下的軀體不自覺的顫抖,很快歸于沉寂,
啊,找到了,白影眨了眨眼睛,歪頭露出一個略帶可愛的、得意的微笑,出身幽冥的統領大人當然不會懼怕刑罰,但隻要是人就絕不可能沒有弱點,統領大人自然不會例外,
“原來是這樣,你還在期待着有誰會來救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