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陳寅洲絲毫沒有作為人夫被人質問後的心虛,反而依舊穩當地開着車,還在看後視鏡的時候順道冷眼嘲諷她:“我是不是該誇你對這場婚姻如此上心。”
“該誇。”江一諾有點壞地靠近他,讓自己的鼻息蹭在他的脖頸處,聽到對方呼吸明顯變深後,才滿意地道,“所以我們去哪裡?”
陳寅洲目視前方,不動聲色地騰出右手把她的下巴往另一邊轉:“别裝了,你根本不期待。”
“期待。去哪啊?”
“吃飯,和你口中的那個女人。”
“?”江一諾一下就縮了回去,蔫了。
這種場面他自己應付就好了啊,她再裝裝吃醋推進感情,多好的事,得天獨厚的條件,帶上她幹嘛?
“去了就知道了。”陳寅洲沒再多說。
江一諾知道問不出來,就沒問了。
晚餐地點很明顯是對方那邊選的,江一諾一眼就看出來,這裡不是陳寅洲愛去的那種地方。
私人定制的晚餐,地點不在市區,從窗外能俯瞰山崖和不遠處的海浪。
這地方又遠又貴,餐廳服務員比顧客多,裝修漂亮得像在結婚現場,菜單花架子多,不同菜系法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混合着,還要配服務員翻譯,半天叫人點不出一個菜。
陳寅洲大踏步走在前面,江一諾跟個小偷似的躲在人後面觀察這地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裡其實非常适合拍照打卡和約會表白,絕不适合專門來吃飯。
她就從不會找這種地方去約會,要不怎麼說她這麼多年總是單身呢。
向阿姨和岑菲選擇了靠近窗邊的座位,正好能看到窗外的落日殘陽,人坐在窗邊,臉上似都洋溢着微紅的光彩。
“來這兒坐。”向阿姨招呼他們,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江一諾也跟着陳寅洲過來了。
岑菲臉上叫人看不出什麼多餘的情緒,毫無疑問她是禮貌的,但禮貌得很淡,淡得叫人沒辦法特别熱絡地靠近。
江一諾在她對面坐下,而陳寅洲和向阿姨面對面落座。
“點菜吧,看想吃什麼。”陳寅洲接過侍者手裡遞過來的菜單,推到母女倆面前。
“我們都可以,這家店菲菲常來,都吃過了,很熟。你們先點,看看小江想吃什麼呢?”向阿姨笑眯眯地要把菜單推到江一諾面前,卻被陳寅洲伸手摁住了。
“您先,我們稍後。”
向阿姨看着陳寅洲擋住的手指,又掃了眼江一諾,笑容未減:“我們怕點到小江不愛吃的。”
“不會,沒那麼嬌縱。”陳寅洲指尖一轉,菜單又回到向阿姨那裡。
他淡淡瞥了身旁的江一諾一眼:“隻是有些東西她吃不了,等會我幫她點。”
江一諾微微低頭,紅着臉點點頭:“對,一會兒他幫我點,我有些是吃不了的。”
兩人這副模樣,在對面的母女倆眼裡,俨然一副小情侶的甜蜜模樣。
在岑菲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中,向阿姨沒再說什麼,終于接下了菜單。
陳寅洲也報了菜品的序号,一場試探交鋒的點菜終于結束了。
向阿姨再次開口,有意無意說起了半年前的旅遊,還有岑菲給陳寅洲家人寄來的标本。
他們談話中提到的很多國家和城市江一諾都沒去過,她從小被媽媽帶着在曼哈頓和國内兩頭跑,或者說是為了躲債,根本沒有去過其他地方。
幾人話中談及的都是江一諾在地圖上才能見過的,或者是網上刷到過的一些地方。
全程她根本插不上嘴,隻得一口一口喝檸檬水,喝到後面連陳寅洲都忍不住掃她一眼:“别老依賴這個,待會又吐了就是喝吐的。”
江一諾吐了吐舌頭,把杯子推遠了。
岑菲也沒怎麼參與話題,隻有在對面兩人互動時她才尤為關注,可關注了她卻扯不住一點笑容,最後隻得一直偏頭去看窗外的日落。
向阿姨把一切都看在眼裡,覺得是時候了,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桌面:“寅洲,我和你媽媽經常一塊見面,上周我們還聊到了你的感情問題,覺得你現在是時候談戀愛了,有沒有合适的對象,阿姨幫你把把關?這結婚和戀愛不一樣,要門當戶對的。”
哪壺不開單提哪一壺,岑菲瞪圓眼睛,拿胳膊撞了撞母親。
江一諾看了眼陳寅洲,卻見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并未作答,像在等向阿姨繼續把想說的話說完。
果不其然——
“你和菲菲也認識這麼久了,彼此熟悉,下個月是她的生日,她會邀請很多人,你們年輕人啊,就該一起玩,多走動走動,都是家裡認識的,知根知底的,說不定就成了。這樣在一起也不用為了遷就别人,就降低自己的生活質量。”
“媽!”岑菲越聽越不對,小聲呵道,“您在說什麼!”
向阿姨沒有理會女兒的抗議,轉而又笑眯眯地問江一諾:“你說,阿姨說的對不對啊?小江?”
江一諾這時候剛舀了一勺湯送進嘴裡,莫名被點到,想說話卻咽下去了一半,差點吐出來。
聽到向阿姨越來越過分的話,陳寅洲臉色已經沉了下來,這時又注意到江一諾的窘态,順手邊拍她的背邊擡眼對向阿姨道:“不用了。我們家現在有個孕婦,很多聚會我都推了。”
如果說今日這次飯局是表面平靜,實則暗流湧動的話,那麼當下陳寅洲的話就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将平靜的海面假象全部撕扯得面目全非——母女倆震驚地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