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陳雅素母子才離去不久,就下起了大雨。
陳寅洲打完電話下來後就開始陪江一諾吃飯,一邊等着小甯。
飯後,雨勢越來越大,窗外的夜景都開始有些看不清了。
有人送了新鮮水果和一些蔬菜肉類過來。
阿姨不在,陳寅洲披了外套親自去接,家裡很長時間就隻有江一諾一個人待着。
窗外霧蒙蒙的全是雨水,玻璃一下子變得冷冰冰的,隐隐跟被浸透的冰塊一般,似乎還在向内散發着冷氣。
江一諾拉上了窗簾,窩進對面的沙發上擔憂地給小甯撥了通電話,但是沒人接。
她其實是有些盼望着小甯來的,可是心中卻隐隐湧上了些不好的預感。
小甯都進入孕晚期了,就算要出門轉悠也不會跑到幾十公裡以外的陳寅洲家來。
況且,鞏文樂又怎麼舍得她獨自在雨天造訪朋友?孕晚期正是馬虎不得的時候。
她心頭正想着這件事情,想給鞏文樂發個信息過去,卻還是作罷了。
她不想越過小甯去幹擾她的家事。
其實早在這段時間,兩個人已經漸漸走近了對方。
一開始小甯在家獨自養胎,江一諾白天去培訓,有空了二人就時常聯系。
慢慢的,她們的對話框裡攢起來了許多生活中的煙火氣。
她們偶爾會分享孕期共同的苦惱,也會吐槽這些公子哥的脾氣,蛐蛐裝逼又無趣卻又不得不去的舞會,也會給對方分享一些日常。
她們什麼都能聊,畢竟都被兩個男人拉到了這個圈子裡。
現在看起來,小甯就像已經完全嫁給了鞏文樂一般,雖然沒有名,過得卻确實不錯。
江一諾在今天之前都對自己和陳寅洲有如此樂觀的預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小甯和鞏文樂。
陳雅素同為女人,給她的忠告不假,但江一諾總覺得,當有另一對進度條比她還快的情侶沖在她前面的時候,她的内心總歸還是安穩的。
就好像,他們的結局如果尚且良好,她也一樣似的。
所以哪怕是從這個層面上來講,她也不太願意小甯出什麼差錯。
誰知十幾分鐘過去,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玻璃被砸得咚咚作響,霧氣也愈發濃重。
客廳就開了一盞暖色的小燈,江一諾蓋着毯子蜷縮在柔軟的沙發上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門那邊傳來響聲。
好像有人進來了,那邊傳來窸窸窣窣換鞋換衣服的聲音,但沒有人說話。
江一諾穿了拖鞋從沙發上起來,一拐過彎就看到站在門口的陳寅洲和小甯。
兩個人都濕淋淋的,仿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她記得陳寅洲是拿了雨傘出門的,可當下卻連發絲都在滴水。
他此刻正垂眸,一言不發地看着低頭站在一旁肩膀有些抽搐的小甯。
這麼冷的天氣,小甯卻隻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色連衣長裙,外面罩着一件不合身的黑色西裝。
這個應該是陳寅洲給她的。
但是似乎沒起到什麼作用,都濕透了。
她孤零零地站在玄關口,順着長發滑下來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闆上。
她有着纖細脖頸和手臂,底下卻連帶着一個碩大的肚子,腳下一雙月牙白色的女士平底皮鞋,已然沾滿了泥濘,不知道獨自在雨中走了多久。
她不和任何人說話,任由那水草一樣的黑發遮住自己慘白的臉,生生像一個被人從河裡打撈上來的女鬼。
小甯身上披着件黑色的外套,很大,也濕透了。
江一諾看了看她,不确定自己現在是否适合開口說話,畢竟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能去尋陳寅洲。
誰知她剛走到陳寅洲身旁,要把他拉到一旁問話,他卻輕扶着江一諾的胳膊把人推遠:“我身上涼。”
江一諾乖乖往後退了兩步,小聲問道:“怎麼啦?”
陳寅洲沖她輕輕搖頭。
雨水被他甩了些在地闆上。
等他朝小甯那邊靠近了些,把黑色西裝外套濕淋淋地拎在手裡,虛扶了把小甯的手臂:“先上去換件衣服吧。”
小甯聽見他這麼說,這才換了鞋往前走了出去,跟着江一諾上了樓。
直到兩個人走到二樓,她慢慢擡起頭——借着走廊裡的燈光,江一諾看清了小甯的臉。
才短短幾周沒見,小甯瘦得臉窄了兩圈,顯得眼睛下的眼袋更大了。
她的嘴唇幹裂,目光呆滞,可眼圈卻是紅紅的。
江一諾握住她的手,帶她去了浴室裡。
姑娘的手從上次溫熱軟滑變成冰涼刺骨的,幹巴巴的,手背上摸起來甚至還有些粗糙。
她讓小甯坐在凳子上,幫小甯剝掉上衣和褲子,拿來幹淨的睡衣睡褲,又給浴缸裡面放了水。
她這般細心的照顧,陳寅洲都不曾享受過。
“你先洗,沐浴露那些的都在旁邊,我給你放好了。”江一諾出門前,隻開了條縫隙,還故意打破僵局般給小甯眨眨眼,“随便洗多久都行,不舒服了記得喊我!”
小甯這時候才肯匆忙擡頭說句話。
但是她的嗓音啞得不成樣子,江一諾聽不清那些細碎的語言,隻能關門出去了。
做好這一切,她又風一陣刮到樓下,見樓下離玄關處最近的客房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