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鮮某處客房内,蔺谌钰憑欄将底下發生的事盡收眼底,望向某人時調侃之意頗濃:“皇嫂深陷囹圄,頤颢你這還坐的住?”
張毅壓低頭顱,隻覺小侯爺口中所言的“皇嫂”,想來便是不久回京,在京中“名聲大噪”的定國公嫡女縛愉。如今夙王與那位女子有了婚約,這樣喚也沒差錯。
習武之人,憑着耳力将發生的事可了解七八分。
蔺谌钰偏生想看君夙啟慌神,對着他添油加醋般,将縛愉遭難的事兒描述的繪聲繪色,說是一介說書人也不為過。
置在案上的青鶴瓷九轉香爐,頂口飄逸出絲縷薄白,窺探不清君夙啟神情。
君夙啟的神色淡漠,目光凝着案幾上的文書,未發一語,似罔若未聞。
蔺谌钰故意激男人,“你不懂憐香惜玉,那小爺我當一回英雄,來一出英雄救美。”話落,收了手中的長扇,欲要往外走。
門扉被扣響。
蔺谌钰憑着内力,可知門外有兩道氣息,其中一人是銀谷,在外求見。
“帶進來。”男人目光膠粘在文書上,頭也不擡道。
銀谷叩首行禮,道:“爺,人已帶到。”
君夙啟并非尚未留心底下所發生之事,如今是多事之秋,在事态發展對縛愉不利時,便讓暗中的銀谷留心。
不出君夙啟所料,有人想要針對定國公嫡女,不論最終目的如何,生起事端總歸隔應人心。
此人便是隐匿在民衆當中,煽動人群輿論,見目的達到逃遁,在三裡屯被銀谷抓獲。
三裡屯是京城中的乞丐幫處所,魚龍混雜的。一旦進入該地界,尤以掩人耳目,看來對方是連退路都規劃好了。竟是想跑,倒也不是亡命之徒,心中便是有所顧忌的。
君夙啟雙眸從書文上挪開,古井無波的墨眸落在被押跪在地的男人身上,聲線清冷:“說罷。”
清泠泠的目光籠罩不甘伏跪之人,明明是毫無怒氣的一句話,卻沒來由裹挾着厚重的壓迫感。牽引得他四肢寒意頓生,懼意占據半邊胸腔。
蔺谌钰心想:“某人口是心非,面上不顯山露水的,心裡卻計謀多着。不在乎還讓貼身侍衛去抓人。”
蔺谌钰失了耐性,催促着:“夙王叫你說,你應當乖乖開口,莫要将我們的耐心耗盡。”
那人一聽到是夙王,頭冒虛汗,唇角發白,原奔着赴死的決心如同失了雙翼的鷹隼,瞬間跌爬于地。
“小人是受人脅迫,逼不得已才如此。若小人說了,懇求王爺放小人的妻兒一條生路。”
倒還是個癡情種。
蔺谌钰冷笑:“你有何資本與我們講條件,你以為你現在回去就還有命活?你可知死人是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不死在他們手上,便亡在替人辦事的手頭。
君夙啟修長分明的指叩了叩案幾,話裡叫人聽不出情緒,“谌钰,無需多言。”
能被人當槍使,這其中利害想必了然于心,否則不會起了賣主的心思。
小侯爺乖乖閉嘴,噤了聲。
那人面上血色盡失,一臉灰敗,艱難的吐露道:“是右相夫人讓小的煽動人群,引起衆人指責定國公嫡女。”
“至于她的目的是什麼,小的不知這些達官貴人花花腸子,大概是想讓定國公嫡女名聲盡喪。”
君夙啟聽罷,起身踱步至閣台,一眼便可将下面的景況收于眼底。
一抹俏影挺立于衆人眼前,風拂動着面紗、衣袂飄飄。縱使隔着距離,窺探不清容貌,身上卻帶着一抹傲然,引得他不由多看兩眼。
君夙啟不沾女色,便是厭惡女人間的撚酸吃醋,二來則是他清心寡欲慣了,因着心裡有惦念的人,愈發不願遷就。
這讓他不禁想起今早的夢,夢中女子糯糯的喚他“璟頤”,仿佛是情人間最親密的呷談。思及此,君夙啟的眸底染上一抹欲/色。
片刻,君夙啟神思恢複清明,轉身提步離開。
蔺谌钰挑了挑眉,對于男人未留隻字片語便離開,他早習以為常。
蔺谌钰走到男子面前,彎腰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言笑晏晏道:“待會便當着衆人的面,一字不差的說出來,保你妻兒平安。否則讓你們黃泉路上有個伴。”
說罷,頗為嫌棄的扔棄了手中的折扇,直起身來,直勾勾的盯着一旁的張毅。
張毅被他看的渾身發毛,“?”
蔺谌钰冷哼道:“帕子。”
敢情是這位爺潔癖症犯了。
張毅一介武夫,哪裡來的帕子,身上唯有一條,便是心愛之人相贈,他哪裡舍得。猶豫間,某人已從他袖口中奪去。
“喏,還你。”蔺谌钰擦過手,滿是脂粉氣息,有些嫌惡。心道:“璟頤啊,為了你的幸福,小爺我可是付出了莫大的代價。”
一方被張毅小心翼翼護着的帕子,已然皺褶的不成樣子,他面上盡顯惋惜與心痛。
“你小子,不過一條帕子,爺賠你十條。被人…”蔺谌钰住了嘴,差點兒說漏嘴。
張毅壓根沒聽清他說什麼,隻知這是十條帕子也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