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淨室中隻餘她一人,縛愉這才放空神思,往日一樁樁一件件事浮上心頭,果真是應了那句:“剪不斷,理還亂”。①
“師父,寬宥待人甚是難于上青天呢。”縛愉喃喃自語。
縛蓁蓁幼年深陷不幸中,後得了祖母庇護,原是是不幸之人,得到救贖後,不應心存善念麼?
不過可得感謝她的表二姑娘身邊可是有個得力助手呢。恰是婢女太過謹慎,縛愉便是捕捉到那抹慎微的目光,掠過别在身上的荷囊。縱使那婢女掩飾的極好,可凡事全則必缺,極則必反。
在靜谧的空間裡,縛愉閉了閉眼,複又睜開,黑眸異常瑩亮,“希望不要是你,我的表姐。”
可真不要讓她查到是二表姐所為,否則祖母夾在中間很為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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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送了什麼給你?”蔺谌钰好奇的發問,話一甫畢,伸手欲要打開盒子看上一看。
“想與貓的下場那般?”
君夙啟仍舊阖眸,語氣裡毫無波瀾。
蔺谌钰啞然。
……
冷月挂高枝,镂空的雕花黑漆窗桕中滲入斑斑點點細碎的月白。
處處透着古韻古色的室内,繞過白玉曲屏,隻見得金色楠木貴妃榻上躺着一位女子,靡顔膩理,雙目緊阖。
隻是榻上之人睡得并不安穩,女子從夢中驚醒,冷汗涔涔的擁着錦衾而坐。
“娘娘這是做噩夢了?”侍女聽得動靜推了門入内,給屋内掌了燈,取過軟枕,扶着她靠坐床頭上。
隻見床榻上的女子撫着漲痛的腦仁兒,因着口幹,嗓音染上幾分嘶啞,朝侍女問道,“嗯,幾時了?”
侍女瞧了眼刻漏,“剛過寅時,娘娘還可再睡會。”
榻上之人沒了睡意,徑自下了榻。侍女見狀,吩咐人端水進來,伺候主子洗漱。
小軒窗外梅花緊簇,傲然怒放,非時裛裛香。佳人獨自倚窗而望,不禁吟出:“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窗前疑是君。”②
原是娘娘思念郎君。
郎君秉旄仗钺、幹戈出征數月,近來娘娘睡不甚安,膳食用的愈發少。她們這些奴婢可是看在眼裡,心裡憂心忡忡。
“娘娘,清晨霧霭沉沉,仔細身子着涼。”侍女言罷取來鶴氅披在她肩際,又遞了個精緻的暖手爐在手中。
“今日已是春分時節罷。瞧這枝頭的梅花開的多絢爛,璟頤有寄家書回來麼?”
她也不等侍女回應,凝着枝頭綻放着五福的梅花,手心貼在微微凸起來的小腹上,自顧自道:“璟頤帶兵出征時,恰是秋季,冬去春來,如今戰事吃緊,不知他何時歸府…我和孩兒都很想他。”最後一句很輕,輕到微風一吹,音散了,卻不知始終萦繞在誰心頭。
書案上的公文久久未曾翻動,君夙啟的指腹有一搭沒一搭的摩挲着腕骨間的檀珠,薄唇抿成直線。
他方才又做了場夢,夢中的女子一如那日般的夢境,面似敷薄霧,叫人瞧不清。但女子口中那句缱绻纏綿的“璟頤”,分明是他的表字。
自打古緣寺回府來,已連做兩日詭異的夢。上一次做了那般荒唐夢,也就罷了,不成想今日夢境中那女子竟是有了身孕。依着夢裡的情景,恰是女子話裡行間流露出綿綿情意,且她是自己的王妃。
君夙啟不由想到縛愉,卻也很快将此想法泯滅,縛家大姑娘一向是明媚無邪的,她身上不會萦繞着憂郁。
君夙啟一向不信鬼神之說,腦海中響起寂圓大師之言,他深邃的眸裡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
銀谷叩響書房的門,得了指令入内。把今日當衆挑恤滋事之人審訊的結果禀了主子爺,此事确是右相夫人派人所為。他們得了右相夫人的令,務必要讓縛大姑娘臭名遠昭。于是肇事者借着拾了縛大姑娘的荷囊,借機在達官貴胄衆多的九重鮮生事端。
至于其中打的如意算盤,無非是想憑借官員的口,在朝廷上見天子顔,毀掉此樁婚事。
銀谷又将縛大姑娘派人傳話,與主子一并說了。
滋事者早已從官府關押至夙王府地牢中,待審訊簽字畫押,按律聽候發落。
君夙啟修長的指尖輕點腕骨,沉吟片刻,道:“讓她明日巳時一刻到府上來。”
“另一件事辦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