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左相入獄之後,君夙啟下令派人看顧左相府。一切看起來風平浪靜。可湖面越是平靜,底下越是醞釀着風暴。
敵暗我明,局面尤為不利。若想打破僵局,隻需要一根導火索。
銀谷:“左相在牢獄中毒的消息已傳到聖上耳朵裡。果然如主子所料,左相府中的一名妾室欲飛鴿傳書給幕後人,書信現已被屬下截獲。”
言罷,将信簡呈上。
君夙啟拆開,紙上一片空白。他盯着白紙幾息,指腹輕輕在紙上摩挲着,神思難辨。
“取一盞明燈來。”
銀谷将臨近的玉石燈遞予他。
紙在火上炙烤,不消幾時黃色的字迹顯現于紙上 。
“左瞻中毒,原因不明。”君夙啟看完久久不曾言語。
此種傳信方法為綏彜國所慣用,此國雄踞于北方,是以遊牧打獵為生的國度。為保通信安全,綏彜人無意發明用乳奶在紙上寫字,待痕迹幹後,紙上不着一字,唯有在火上炙烤,所寫字方才呈現。
君夙啟曾少年征戰時,俘獲過綏彜國的将領,欲用此等方式向國家聯系,被他們的人截獲,後從押犯口中得知其中奧妙。
若非如此,君夙啟今日不會如此迅速破解。但他的神情尤為嚴肅,俊眉緊緊凝起,沒料想此事可牽連到綏彜國。
如今整片澧璇大陸,東臨海,分裂為四大國。北有綏彜與竺域兩國、西有嶽黔、南則南暹國,以及附庸各大國的一些小邦國。
綏彜國原是北方邊陲小國,多年來外憂内擾,外受周邊低小國家侵擾;對内則橫征暴斂,多聞部隊間生口角、自相殘殺。
直至前兩年,該國度其中一低劣的部落首領第七子,弑父取而代之,後自擁為王,生殺予奪,抵禦外敵、平定了内戰。接着實行休養生息政策,獵殺畜物,售販皮革、狐裘等毛物給其他國家,大發橫财。想來如今斂足财,在位者權欲之心膨脹,不滿足腳下的疆土,對着周圍國家動了心思。
綏彜國不管是否派了細作前來,南暹國都理應居安思危。南暹國地處南方,地大物博、物産豐盈,民風淳樸。建國長達百年之久,曆經安泰之治、景德之治,如今倒也國泰民安。雖論地物與實力,南暹國占上風,可分久必合,終有欲望之人想一統天下。
茲事體大,君夙啟不敢枉然憑一截紙斷定,權宜之計唯有靜觀其變。
君夙啟眸底增添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将此信簡照例傳去。”
銀谷接過,并詢問那名妾氏該如何處置。
“先留着,繼續派人監視着。放消息出去,左相中了烏/頭/堿。”
烏/頭/堿乃是一種塗抹在兵刃上的毒藥,可使人緻幻,毒性頗強,短時間内唯有刮骨療傷。此毒最早來自綏彜,用于捕捉獵物,後用于戰場。①
如雪裡埋人,久後見分明。
銀谷:“是。”應聲而退。
“銀狐。”男人在寂寥的屋内低喚一聲。
一道黑影現入房間,被喚作是銀狐者,臉上帶着白狐面具,不容窺其樣貌,“主人。”
君夙啟眉宇間凝着肅穆,右眼角下一顆淚痣,在半明半暗之際妖冶至極。
“銀狐,你去替本王辦件事。”
待他交代完,那抹黑影倏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
近來縛愉迷上了話本,翌日,縛愉用過早膳,心思便往話本那去了。此時素書進屋内,手裡拿着一張邀約帖,“姑娘,嘉善公主派人送來的帖子。”
縛愉原在翻書的手一頓,将書擱置在案桌上,打開請帖,嘉善公主邀她三日後過府,說是她園中欲要設秋宴,想要她來公主府與她說說話兒。
縛愉依依不舍的看了眼話本子,歎了口氣,朝素靈吩咐,“素靈,你替我拿過博物架上的古籍來。”
原要相送給嘉善公主的荷囊,出了昨日之事,帶在了自己身上。
縛愉不再多想,便開始着手為公主制荷囊,直到和夙王約定的時間快到了,縛愉收拾好案面,方才起身去換了件衣裳,坐馬車出了府。
馬車停在夙王府,縛愉一下馬車便由着在門外等候的銀谷帶領進府。
縛愉朝他微颔首:“銀谷,你家王爺呢?”
銀谷畢恭畢敬道:“王爺忙于公事,抽不開身,派了卑職過來帶縛姑娘過去。”
“原是如此。”縛愉以為是昨日之事,讓某人起了懼意,有意躲避她。
兩人繞過一段鵝卵石小路,穿行在長廊中,兩側皆是植被,繞過一荷園,後穿過一座假山,便來到了夙王府的暗牢裡。牢獄中黝黑一片,牆兩側的幾盞油燈閃着微弱的光,間或有絲絲陰風從牆縫裡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