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夙啟的目光落在眼前少女身上。
少女微暈紅潮一線,拂向桃腮紅,兩頰笑渦霞光蕩漾。①
君夙啟想她這般活脫的性子,日後入了府,王府的日子枯燥乏味,不知可會後悔。思及此,他眉頭微皺,即是自己所做的選擇,苦果理應由自己承擔。
“銀谷是會審時度勢,再說這不是得了阿夙的默許,人才聽我的麼?”縛愉說完朝他眨眨眼,目光劃過他的腰身,是一條墨玉色腰帶,而非她送他的那條。
不再看他,縛愉凝着荷葉下翕動暢遊的魚兒,它們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君夙啟平靜的回應:“嗯。”
“那獄中倆人便放過他們罷。”她既答應了倪洛泱,便不會食言。隻她也不是聖人,往後做不到與倪洛泱深交。
君夙啟以為眼前的小姑娘會锱铢必較,卻讓他放了他們,眼裡劃過一抹贊許的目光。“按照南暹國律法,三日之後自會放了他們。”
若為人處世處事小肚雞腸,對着滋事者無法容忍,難免會留下把柄讓人诟病。
“聽聞京中藥盛堂是阿夙的産業?”縛愉派人查探縛蓁蓁昨日蹤迹,确是去了藥盛堂購藥。
她想知道縛蓁蓁買了什麼藥,可藥盛堂的規矩,對于客人所購的藥,他們一律遵守醫規。若非惹上官府,那也得按流程憑據,方可告知客人開了什麼藥。
君夙啟目光落在她身上多了幾分探究,他府下的鋪面鮮少有人知曉。
“嗯,何事?”
縛愉其實也不過是靠猜的,她讓下人去藥盛堂買一份龍腦丸,白蠟紙封上的印着的花紋讓人眼熟,赫然憶起與君夙啟腰間帶的玉牌紋路别無二緻。
她簡明要扼道出事情原委,并希望借象征他身份的物件一用。
君夙啟将别在腰間的玉佩取下,予她。
“多謝阿夙,待我用完後再歸還回來。”
“縛姑娘的生辰之日是何時?”
縛愉垂眸,手中的玉佩挾着他的一絲餘溫,灼燙着她手心。“本月二十三号。”還沒有半月餘了。
過完此次生辰,縛愉便十五歲了。她與他的婚期将至,他們之間的感情卻一直不溫不火,就連她有時候恍惚間覺得君夙啟不喜歡自己,也好。往後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這一生也就如此。
可她喜歡他,第七個年頭了,縛愉不甘于單相思,想要得到對等的感情。人啊,果然是貪心的,以前未曾找到助她的恩人時,隻為盼見上一面;之後相見便要挾對方娶自己,現在卻貪戀男人心裡有她的位置。
君夙啟看着眼前矮他大半個肩的少女,低歎:“你及笄之日想要什麼禮物?”
縛愉聽到他這般直白的話,有一瞬間愣怔,落在男人眼裡,頗有幾分嬌俏可愛。
“阿夙…自己想。”縛愉留下話便提裙離開。
待倩影消失在廊角,君夙啟輕啟薄唇:“看夠熱鬧了麼?”
話一甫畢,隻聽得樹上沙沙作響,一葉落地,一雙鞋履碾在黃葉上。
蔺谌钰打着馬虎眼兒,忙不疊道:“哪能看您的戲,那什麼,這不是本侯來的時機不對嗎?若貿然出現在女眷面前,怕唐突了他們。”
早在縛愉還未從暗獄裡出來,蔺谌钰早已逛到這,後聽覺倪洛泱的聲音,嗲嗲的喚某人,他起了壞心思,躲了起來,預備看某人反應。沒成想縛愉也出現了,都說兩個女人一台戲,兩女争一男的戲碼他也樂得看。
君夙啟故作了然,點點頭道:“既然你如此恪守規矩,現将賒了本王名下鋪子的錢還了。”
蔺谌钰雖身份顯赫,貴為鎮國候的獨子,理應過着衣輕乘肥的日子。可但凡熟知他的人,鎮國候對獨子“疼愛”,給他的月銀比府中奴仆分例都少,美名其曰:“黜奢從簡。”
從而導緻堂堂候府之子,在外用銀兩異常摳門。凡是夙王府名下的鋪子,他逮着吃霸王餐、賒賬。
“璟頤,别/啊,”蔺谌钰瞬間欲哭無淚,惱恨自個多舌。
一霎時他靈光一閃,“方才嫂嫂不是讓璟頤想生辰禮,我可以給你支招,銀子的事咱們另說,另說?”
蔺谌钰偷瞄男人神色,見并未有不虞,趁熱打鐵般道:“對症下藥,嫂嫂喜歡什麼,就挑什麼送給她。女孩子嘛,無非是胭脂水粉、錦衣繡服。”
待他說的口水都快幹了,默聽的男人神情平靜如水,在蔺谌钰希冀的目光下,君夙啟微颔首,已示會意。
待到書房,蔺谌钰才談起今日前來所要說的正事。
“左相中的毒已控制住,隻如今人還在'昏迷'當中。”
君夙啟與蔺谌钰聯合設計安排行刺獄中左相一事,兩人合力制作一出戲,迷惑敵人眼。
左相所中之毒出自君夙啟太傅之手,具有迷幻特征,中毒之人會陷入昏迷,隻需服下解藥,人自可醒來。
“想知道本王為何讓銀谷散播言論,說左相中了烏/頭/堿?”君夙啟一語道出他不解之處。
“莫非璟頤詐出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你可記得與本王征戰綏彜時,曾俘虜過一名将領。”
經過他的這一番提示,蔺谌钰霍然憶起烏/頭/堿最早來自于綏彜國。“璟頤是猜想左相事件與綏彜國脫離不了幹系?”
君夙啟将所探得的消息簡言與他說了番。“此事尚未有定論,勿要打草驚蛇。”
倘若能詐出背後之人,自然是好,若不能,能引起衆人注意也是好的。蔺谌钰不禁贊歎此等計謀高明之處,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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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縛愉從夙王府出來,徑自上了馬車,命駕車的馬夫趕車去趟睢愉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