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嘉蘭殿内,紅柱虬龍,一方地界擺放着錯金銀螭紋夔身銅熏香爐,爐頂口升起袅袅藁本香息。
在陣陣清香中,賢妃欹卧在紅木貴妃榻上,身着淡藍色绫羅紗衣,衣領微寬,露出一寸白膩肌膚,猶如凝脂,一雙勾人的秋波注視着纖纖玉手裡執着的半邊玉佩。
賢妃身旁的大宮女夏甯踩着輕悄的步伐過來,通傳道:“娘娘,倪姑娘人已在殿外等候。”
賢妃将玉佩收入袖中,朝旁邊站立的侍女瞟一眼,後者會意小心翼翼的将人從榻畔上扶起。
“去将人帶進來吧。”待賢妃坐起身來,揚了揚聲對夏甯吩咐道。
不多時,夏甯領着倪洛泱過來。
“臣女拜見娘娘,給娘娘請安。”倪洛泱沖坐于玫瑰椅上的賢妃福身行禮。
賢妃讓人坐下,又命夏甯去斟茶,待人落座,她上下打量着倪洛泱,少女端坐着,禮儀倒是到位,眼裡閃過一絲滿意之色。
賢妃溫聲道:“幾個月不見,洛泱愈發出落的亭亭玉立。”
“娘娘謬贊洛泱。”倪洛泱腼腆羞澀一笑。
“洛泱倒是同本宮有些生疏了,說來你母親同本宮是閨中蜜友,隻是自從本宮進了宮,兩人便少有來往。”賢妃瞧着她那張和好友六分似的臉,回憶起往事。
倪洛泱曾聽母親說起過賢妃,同母親出入宮闱中時,也來過嘉貞殿幾回,隻是同母親坐會兒,就出宮去。她隻覺往日賢妃都不似今日這般熱絡。
賢妃揮了揮手,夏甯将梳妝櫃台的匣子端來,“昨日是你的生辰日,本宮後補上你的誕禮,洛泱不介懷本宮沒在當日送上府門吧?”
她将漆木匣盒打開,露出碧玺朝珠手串,執起洛泱的手将手串套進腕骨間。
賢妃執着她的手,目光流轉在手腕,面露喜意,“這顔色甚是襯你,瞧,好看麼,可還喜歡?”
“嗯,洛泱很喜歡,在這兒謝過娘娘。”她一眼看出珠子材質上乘,戴在手上,将肌膚襯得白皙。
“本宮可不要口頭的道謝,那就讓洛泱今日留下用晚膳,正好陪本宮聊聊天,解解悶。”
賢妃又道:“讓人傳話回相府,說是在本宮這用膳,晚些時候差人送你回府。本宮叫人吩咐廚房,做你愛吃的桂花魚。”
倪洛泱還不曾意識到賢妃怎麼知曉自己的喜好,隻是喜眉笑眼的答應下來。
用過晚膳,已是薄暮冥冥。
待送走倪洛泱,夏甯回到寝殿,對賢妃說人已安排上了馬車出宮。
“娘娘,奴婢有一事不解,您不是向來不愛與右相夫人有所牽扯麼?為何今日叫倪姑娘來?”夏甯自幼服侍在胡靜蘇身邊,清楚自家主子瞧不上姜氏繼室上位。
“夏甯,本宮何時說過不願與姜氏有所來往?”胡靜蘇懶懶倚靠在榻上,阖着雙眸,漫不經心道,“往日這話可不要再說了,本宮與倪洛泱親近自有本宮的道理在。”
夏甯:“是,奴婢往後定當謹記于心。”
倪洛泱回到相府時,聽下人來報,說是夫人讓自己去趟屋裡找她。
姜氏見到她,無非是問了些今日賢妃召她去所謂何事,聽說見女兒隻是因為生辰補禮,再留下用晚膳,聊了些姜氏與賢妃間的兒時往事,并未有其他。
聽完後姜氏隻是蹙了蹙眉,總覺得賢妃的舉動透着古怪,可又說不上哪不對勁。
夜裡在床榻上與丈夫說起今日賢妃召女兒入宮一事,倪昭卻覺姜芝舞疑心重,還說兩人以前是閨中密友,反勸自己的女兒多與賢妃來往。
姜氏被丈夫一說,徹底打消了心底的那點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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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璟頤讓太醫對外傳左瞻身在獄中中了毒,原以為會暫時堵住一陣子悠悠衆口。卻不想沒過幾天,那幫臣子就開始聯合上書,合着這是在憋後招,逼承德帝下旨殺掉左瞻。
“以右相為首,柳廷尉、胡侍郎等一派人,揭示左相罪行擢發難數。”君夙啟拾起進門前被承德帝擲在地上的奏章,随手翻看了幾眼,字字掐中要點。
朝中肱骨大臣連結司法部、宮廷近侍,是鐵了心要挾皇帝當斷則斷,斬殺左瞻。
若說這幾人沒存私心在,誰人會信?
柳廷尉乃是當朝淑妃的父親,胡侍郎則為賢妃之父,兩人皆牽涉到承德帝的後宮,當中關系盤根錯節,也難怪承德帝對此事頭疼不已,的确焦灼棘手。
君夙啟微掀薄唇,似陳述事實般:“陛下若不下召誅殺,難安臣心。”
張堅弓着腰,聞言端茶盞的手一抖,險些将茶水潑灑出來,知道這些事不是自己能聽的,即刻放下杯盞退出門外。
承德帝霍然擡頭盯他,聲音微啞,寬袍下的手抑控不住的顫巍,“連你也要逼朕麼?他可是朕的嶽父。”
他的妻已然不在了,若自己連嶽父都護不住,恐怕清淺入夢定會責怪他的。怪他守不住自己也罷,連她唯一的至親都要成為他皇權的犧牲品。
“陛下可知左瞻為何會成為衆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想必陛下炳若觀火,放任左瞻在朝堂上言辭犀利,針砭時弊,以至觸及到其他朝臣的利益,招人記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