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左瞻得罪了人,被抓住把柄,遭人落井下石并不出人意料。
自南暹國建國以來,最是忌諱黨羽之争,先皇尤甚,下禁令不許朝堂之上拉幫結派,凡有違令者誅九族。
可如今承德帝繼任以來,自先皇後薨逝,皇後之位至今懸空,加上帝王皇嗣稀少,東宮太子遲遲未立。
朝中一些老臣勸谏上書立儲未果,眼瞅着皇子們成年,朝中便暗地裡私下結成黨派。一派是保嫡出的三皇子,另一派則以右相為首等臣子力挺五皇子。近兩年,随着承德帝的身體每況日下,兩派之争愈加不掩飾,在朝堂上發生口角是常有的事。
對此,承德帝不是沒有發迹,每任帝王在登基之初,皆會培養一批死士和暗衛,這些事派暗衛一查即可知曉大概。可卻也放任他們去,從而造就成了今日的局面。
承德帝确是有自己的私心,他想借一位高者之手,趁機壓軋氣焰旺盛的權貴們,從而籠絡皇權。在衆多臣子中,他挑來擇去,論性情與地位,唯有左瞻恰好是位合适的人選。
于是他放任左瞻在朝堂上的行徑,不單是他身為皇後的父親,愛屋及烏一些因素存在。更甚是左瞻可以成為承德帝手上一把刃,對付權貴的利刃。
承德帝被璟頤一語道破秘私,并未惱羞成怒,隻内心有些不堪。即使身坐高堂,着九爪麟袍的九五之尊,也有許多事身不由己。
承德帝扯了扯嘴角,自嘲問他:“璟頤,你是不是也覺得朕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個不折不扣的僞君子?”
“陛下是天子,天子做事定然是經過深思熟慮,權衡利弊下行事。”
又道:“帝王黃袍加身,便不再是個人利益得失,雙肩背負着萬衆子民的安危。古往者滅國亡身為天下笑,以貪小利失其大利也者不勝枚舉。”
承德帝無奈長歎一聲,注視着他,“你啊你,什麼話都讓你說盡了。”
等兩人相商完要事,承德帝提了句:“聽聞你剛剛在與縛家那姑娘在騎馬?”
君夙啟語氣平淡:“您都知道了,還問臣?”
“告訴朕,溫香軟玉在懷裡的滋味如何?”
承德帝頗有些調侃之意。
君夙啟此刻覺得他有些八卦之心,“您與後宮裡的娘娘一試,自可知道其中感受。”說罷,自行告退出了禦書房。
這時張堅進來,看着陛下笑容滿面,不由多了句嘴:“陛下這是疑難政務得了解決,瞧着龍體踔厲風發。”
承德帝睨了眼他,不置可否,笑意漸濃,“璟頤那小子都會跟朕開玩笑了,看來将縛家那小姑娘配她,朕這個決策是無比正确的。”
君夙啟從禦書房出來,瞥了眼等候在門外的蔺谌钰,旋即大步不停向前走。
蔺谌钰跟着他身後,待上了馬車,終是按捺不住性子,大為訝異的出聲問,“璟頤,你讓陛下下令誅殺左瞻?”
他适才在禦書房外等候,見張堅送茶出來一臉凝重,威逼着人将裡邊的談話吐露出來,這才知曉璟頤今日竟發話要陛下斬殺忠臣。
左瞻是無辜的,他們派人查了如此之久的線索,種種迹象表明左瞻是遭人算計下的獄。若左瞻真的被斬殺,往後朝堂上還有誰敢言人所不言,面折廷诤。
“洩露政務機密,看來陛下身邊的人需得好好磋磨一番。”君夙啟指微屈,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案面,面色讓人摸不透,語氣稍沉。
蔺谌钰哪裡有閑情接旁的話,隻想弄清楚左瞻到底處沒處死。
君夙啟冷眼觀了他片刻,道:“凡事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憑一人之詞,斷定本王所作所為,本王還須如何解釋?”
跟在他身邊多年,遇事亦是這般浮躁褊急,半點長進都沒有。往後戰場禦敵,敵人捏住這一點,一切布防皆可潰散。
“你的意思是左瞻暫無性命之憂?”蔺小侯喜不自禁,咧嘴笑道。
原來君夙啟是有意對承德帝說出那番話,一則是讓承德帝認清自己,二則若下召斬殺左瞻,這的确能堵住悠悠衆口,換了朝廷暫時的平靜,可終究不是治國長久之計。
還有另一個辦法,即是折中計,如今左相尚“中毒在身”,借着這個由頭,罷免他的官職,貶為庶民,歸返鄉野。
若有人對這個結果心生不滿,承德帝便可拿出人已身中烏/頭/堿昏迷不醒,時日無多一番措辭,堵住他們的嘴巴。
蔺小侯心想難怪他氣定神閑,半點不着急,于是自己也把心安穩住。
“對了,璟頤,方才咱們的暗哨來報,說是在左相府中那名妾氏,果真又有所動作。”
蔺谌钰将截獲的信遞與他,打開紙上依舊是一片空白。
君夙啟依舊點了火折子,上頭的字在明火中炙烤逐漸出現。
紙上寫着:“左瞻中毒一事暫未查明原因,請指示。”
蔺谌钰看完,不禁皺眉,“看來對方仍舊不死心,說明他們現在還不知道左相中毒一事是假的。這名妾氏在請示上頭,難道說這名妾氏還有同夥,他們在一起等下一步計劃行動。”
君夙啟獲取完紙上的信息,照例讓人将紙條傳送出去。
“咱們還需要等嗎,璟頤?”下一步他們肯定會直接對左相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