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而入,花房内陳設倒未有過多變化,帥棋擺放位置沒似之前對着日頭,往蔭蔽處挪了幾寸,遠瞧着是失了些許生氣。
縛愉走近去,仔細端詳枝葉,上次因沾了雨水褪色的花瓣,漸漸恢複原色。隻是它周圍的枝葉以及花勢隐隐有些萎靡、蜷縮起來。
“可否将照料帥棋的花匠喚來,我有些事想問問他。”單是看實物,難以找出病症,況且帥棋本是花中罕見品種,護養須得用對法子,若稍有不慎,及易折損。
銀谷面露疑難,“自從上回那花匠怠職後,王爺便未找人照料,這照顧帥棋一事,自然就由王爺親力親為。”
縛愉默了一瞬,給花盆松了土後,問銀谷他家王爺還需多久回府。
不過問主子的行蹤,即是他們做下屬的第一條準則。
縛愉未得到準确的答複,眼下卻也隻能等了。她打算等君夙啟的午膳時分,若人未歸便隻能先行回府,待夙王歸來後差人再說。
“姑娘,這是後廚剛做出來的小點心,您填填胃。”侍女青芸将幾樣精緻的吃食擺在食案上,又替縛愉上了茶水。
縛愉道過謝,指尖捏了一塊小巧别緻的糕點,剛送至唇腹,卻止住動作。
這一幕被青芸瞧見,以為是糕點不合未來女主人的口味,暗自記下這道點心,以防下次再出現到縛愉面前。
“這道點心裡可是入了核桃?我自小對核桃過敏。”縛愉怕人誤會,出聲解釋道。
青芸訝異她會向自己解釋,心底對縛愉的好感上升了些許。縛姑娘也不似外邊傳聞的那般,粗俗無禮。
“殿下。”青芸看向來人,福身行禮。
來者姿容絕滟,眉目清冷,一襲玄色錦緞袍,袖口處鑲繡金線祥雲,腰間束墨綠色蛛紋的寬腰封,其上挂了一塊玉質上乘的玉佩,随着徐行的動作,一陣環佩聲響于耳。
君夙啟目光掃過侍女,落在廳内另一人身上,“縛姑娘,久候。”
“殿下言重,不過是一盞茶水的時間。”縛愉将手心的糕點用秀絹包起,置于案面,一系列動作後,自太師椅上起身。
“殿下可否能将照料帥棋的過程細細道來?”
君夙啟淡淡瞥了眼那方秀帕,沉靜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後挪開視線,薄唇微掀,将護料帥棋的經過不急不緩道出。
“聽殿下所言,并未有何不妥之處。”是按照她所寫,如法炮制用于帥棋的照料上。
在荊城,外祖父曾有一株帥棋,多半是她在照理的,依着這個法子,縛愉從未行差踏錯半步。
縛愉要求再去一趟花房。
“殿下護養帥棋多年,往日可曾出現此等情況?”
“不曾。”
一陣微風自窗杦鑽入屋内,裹挾着一絲新木幽香。
縛愉眉心一動,“殿下這花房可是近一兩月修葺的?”
君夙啟微抿嘴,聲音一貫清寒:“一月半前此處竣工,将帥棋搬入其内。”
是了,幾次來這間花房,縛愉都未曾注意到花房的構造。
她再次打量屋内結構,南面向陽,在此開設了兩扇格栅門,讓陽光足以投射進來。除此之外,再無别處有光線能夠照進屋内。
方才不解之處,現下漸漸明晰起來。她是憑着古書,在荊城照料帥棋,親踐出來的法子,上頭有些經驗是據荊城地段得出來的。所以她交給夙王的照理方法,并不一定适合養在京城裡的帥棋。
因為地界原因,荊城地處南暹國南方,多日照,所以除去充足的陽光,平日裡皆搬至蔭涼通風處。
而此處乃京城,地處稍偏北,冬冷夏熱,如今正值秋冬交逢時分,天氣時冷時熱。
帥棋是見幹見濕,抗幹旱,不耐水澇的植株,極為難養,在本不屬于它的地方生長,存活率極其低。
這剛趕制出來的花房,帶有塗料的氣味,雖開有兩扇格栅門,但受氣溫時冷時熱的影響,屋内流通度并不是特别好。
帥棋長期在這種環境下生長,難免會出現枝葉蜷縮的情況。
縛愉将另一扇緊阖的格栅門推開,讓清風吹進來,定睛瞧着那株不算精神的帥棋,“殿下隻需讓屋内保持通風,氣息流暢即可。”
“隻是這樣麼?”聲線微沉。
縛愉靜默了一瞬,柳眉輕蹙,似是覺得有些為難,“殿下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君夙啟墨瞳微眯,如一汪幽潭,讓人捉摸不透。
空氣瞬間凝固幾息。
“午膳時間快到了,縛姑娘便留下在府中用膳後再行回府,也算是以示答謝。”對方似是看穿她要說什麼,避開她的問話。
之前的話題一跳而過。
縛愉垂下眼睑,遮住眸中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