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遲離:“是。”
宣乾殿丹墀内設法駕鹵簿,承德帝坐于其中。兩翼鹵簿之外,各設三品以下文武官員的宴桌,外國使臣的宴桌在西班之末;樂部率和聲署于宣乾殿内檐下,東西兩側設丹陛大樂,于宣乾殿前檐東西兩側陳設侍郎和都察院左都禦史等人的宴桌。②
殿頭官扯着嗓子眼傳話到殿内,“報嶽黔國、竺域國使者在外請求觐見。”
承德帝:“宣使臣觐見。”
隻見頭戴綸巾、面部癟瘦的男子同粗眉憨臉的男子各向大殿内的一抹明黃行朝禮。
殿外又有傳報,說是北綏彜使臣在外求見,帝王命其入殿堂。
來人向天子作揖,帶着外音的語調清晰的響徹在殿宇内。“外臣哥斯拉格奉綏彜王之命,觐見南暹皇帝,為表兩邦交好,吩咐外臣帶來薄禮。”
“特獻本國特産貂裘鹿絨十匹、五爪龍席四領、白雉十隻,橐駝百隻,狻猊一對,良馬十匹,胡錦百端以及金柄麈尾。”
貢禮被一一呈上殿内,引來在座大臣翹首觀望,及竊竊私議。
哥斯拉格嘴角牽起抹譏笑,心底嘲諷這些個南暹臣子,眼皮子淺、腚溝深。這些物什在他們綏彜遍地都是,算不上稀罕。
察覺一抹極具侵略性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等到哥斯拉格去尋其蹤迹時,無所獲。
“叩見聖上,今乃吉日,兒臣命手下人搜羅了一件寶物,特将此物獻給陛下。”
“我這皇弟現在不是應該還在府中禁足麼?沒想到一向秉公執法的父皇也有徇私的時候,竟提前解了他的足,五皇弟可真是頗有手段,隔日我也向他取取經去。”說話的是囤于輪椅上的二皇子,盯着殿宇中央擺手的身影,面無表情。
鄰桌的三皇子君瑾祁聽出兄長話裡譏諷的含義,嘴角微微抽搐,這是由于竭力克制笑意導緻面部管理失控。
君夙啟斂着眸,不鹹不淡的睨了他眼,君瑾祁對着他擠眉弄眼,見人别過目光,不欲搭理自己,隻得輕咳一聲,身軀朝左側傾斜兩分,淺聲道:“方才我兄長的那番話,王叔可有聽仔細?”
二皇子冷聲哼氣,“怎麼,三皇弟莫非自薦願替本王向人取經?”
右耳旁傳來熟悉的聲音,君瑾祁僵着身子沒敢偏頭往旁瞧,除了王叔與父皇,他第三怕的人就是自家兄長。
裝傻充愣是他一貫技倆,佯裝自己沒聽到,君瑾祁随手端過宴席上的酒樽一飲而盡,末了,道:“這酒醇香甘潤,後勁也大,本皇子竟頭竟有些昏沉,想來是醉了,不行不行,得去歇會醒醒酒氣。”
召來了奴才,趁天子不注意溜出宣乾殿。
此刻見得太監捧着一物站在金碧輝煌的殿中,澄褐的綢緞被大掌掀落在地,露出通體泛着青光的珠子。
“此物名為夜明珠,顧名思義在夜間會發出亮光,百步之内可把黑夜照的如同白晝。若将它擱在陛下寝宮内,便是不用宮人點燈,也可亮如白晝。”
果然,此物勾起承德帝的興趣,張堅從侍從手中接過托盤,将寶物端到帝王跟前,任其端詳。
“實在是妙哉。”承德帝拊掌驚歎。
君慎見縫插針,連忙躬身拱手道:“陛下喜愛,屬實乃兒臣之幸。”
承德帝朝西班之末望去,見到各使臣尤其是來自綏彜國的那位面露詫訝,心底劃過滿意之色;同時對自己兒子的殷勤勁看在眼裡,卻是沒在多言其他,隻命侍從收好夜明珠。
接着言笑晏晏道:“各位使者遠道而來,适逢吾小兒送上寶物,朕深感欣悅,諸位不如把酒言歡共歎這盛世繁榮昌盛。”
衆臣紛紛執起銅樽,在袅袅奏響的歌舞聲裡暢快痛飲,推杯換盞間觥籌交錯。
君慎今日出現在這,花費了好大氣力,安插在宮廷的心腹才說服父皇準許他出席國宴,可宴席一散,自己須得回府繼續禁足。
得知消息,君慎派人搜羅稀世珍寶,逢那位送來這寶物。當時他見了,生了不忍拱手讓人的心,但為了出府便捷行動自如,以及确實沒能找到替代品,忍痛割愛。
本以為趁父皇高興,順勢讓父皇解了他的足是水到渠成的事,豈料承德帝借使者在場,轉移話題。他暗暗咬着後牙槽,宴飨還在繼續,隻好把不甘暫且隐忍住。
……
後宮女人們的歡慶場地設在嘉念殿,此處是德妃的主宮。
紅漆戗金龍紋宴桌上擺着核桃軟糕,縛愉垂眸凝着碟中的糕點,樣子别緻精美,隻可惜裡頭摻了核桃,這物一旦入口,不消片刻,她便會身上泛起紅疹,渾身極為瘙癢。
“今兒日子佳,大家無需過于拘謹,”德妃語調慵懶,視線劃過幾上的青瓷紋碟。
“這糕點是賢妃妹妹親自去禦膳房做的,在座的各位不妨嘗嘗,味道應是好的。”
各宮小主、命婦和貴女們動筷,端着禮儀架子,淺嘗辄止附和主位上的人。
縛愉聽得首座的德妃口中提及的賢妃,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視線向左上方尋去。
見得面容豔麗無比,口如含朱丹的女子,懶懶倚靠在椅背上,透着一股風情萬種。
“糕點入口綿密,果真如德妃娘娘您所說,味道不錯。臣女定要多吃幾塊。”一貴女道。
坐于右下座的倪洛泱站起身來,側朝着面向兩位娘娘,“核桃的清香勾着味蕾,令人回味無窮,如此臣女竟與德妃娘娘的口味頗有些相似。不過到底還是賢妃娘娘手巧,做出這般糕點,在此臣女鬥膽,向賢妃娘娘求一恩典,臣女想向娘娘學做糕點,懇求娘娘應允。”
賢妃原在聽到前半句眉頭緊蹙時,這會兒卻舒展開來,嘴角微勾,“洛泱倒是聰慧,曉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
她似有若無的瞥過先前開口的女子,又望向德妃,“論做糕點,便是陛下也常誇臣妾做得一手好糕點。你若真想學本宮的手藝,擇日來嘉貞殿便是。”
先前開口的貴女,向來直心眼,本欲巴結德妃嫁個權貴子弟,到最後卻把賢妃給得罪了。現在隻得希冀德妃,求她替自己說兩句好話。
賢妃話裡有話,德妃如何聽不出來,對于那名貴女,既沒有本事與賢妃對抗,那她也不必施以援手,隻面上依舊含笑,端的淑賢有德。
倪洛泱微微福身,面不掩笑,“是,洛泱在這謝過賢妃娘娘。”
德妃看着兩人你一語我一語,緘默不語。
“對了,縛愉妹妹,為何你盤中的核桃軟糕沒動,可是嫌味道不好?”倪洛泱此話一出,包括德妃在内的目光均投向縛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