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後頭,她也自知話裡存着漏洞,硬生将其圓了圓。
好在君夙啟未有其他神色,隻握住她手牽着往府邸而去。
隻是傅愉沒瞧見傅芊芊,心底有些納悶,随即開口問身旁人。
“方才在城門口時,國公府的人早已派人将她接了回去。”
傅愉心下弦不知為何似是松了些許,按理說前世傅芊芊是懷着身孕,随同君夙啟一同回府,之後就一直住在夙王府。看來這一生因自己的幹涉,事态偏離了前世軌迹,傅芊芊并未有身孕,君夙啟也由于失憶,對傅芊芊還未起情愫。
原本此去高都,她想着撮合君夙啟與傅芊芊有情人終成眷屬,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冥冥之中天命自有安排。和離書沒到手,反倒和身旁這人的關系更加理不清了。
“囡囡還在想将旁人推給本王?”
被言重心思,奈何與他相處久了,傅愉早已練就撒謊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本領,“殿下多慮了,隻是想提醒殿下,留意着一位商人,名喚戎桓。”
不好多說二人婚前她曾在食鋪見過此人,那時就能準确辨識她的身份,可見遠不是商戶這麼簡單。可畢竟她現在失着憶,以前的事“記不得”。
“那日寨子一見,戎桓精準的認出妾。憑着直覺,他的身份應當有所隐藏。”
傅愉沒說對方望向她時,那極具侵略性的目光,饒是她回憶起來,渾身不适,蛾眉緊蹙。
“本王早已讓人留意他的動向。這些時日囡囡暫不要出府。”
傅愉輕點頭。至于戎桓救她一事,賞賜想必君夙啟會有安排。
将她送至苑中,男人又收到陛下口谕,奉命進宮。
目送人消失在廊頭,一陣凜風刮來,青絲淩亂,傅愉低眸看了看披在自己身上的裘氅,喚了幾聲銀川,人即刻出現在一米外。
“将這件大氅交予殿下罷。”天寒地凍,身子骨再怎麼強硬,也受不住寒風侵蝕。
皇宮,地龍燒的正旺。
張堅禀了聖上人到了,畢恭畢敬将人引入其内,随後貼己地阖上門。
夙王進入禦書房時,承德帝正俯身觀看平鋪在禦案上的疆圖。
君夙啟輕掃過堆積在案台上的藥石,眼神黯了幾分。
“璟頤回來了,到朕身邊來。”
君夙啟聞言提步行至他身旁。
“當年曾祖父在位時,澧璇大陸幹戈四起,其他三國聯合來犯我南暹國,曾祖父披甲親征,朕不過乃一四歲稚童,不知何謂戰争,直至祖父大勝歸來,朕無意見瞥到他後背猙獰的傷痕,第一次對死亡有了實質認知。”
君夙啟靜默聽着,一言未發。
“再後來天下大定,直到朕在位迄今,大國不曾來犯,可如今曾祖父薨世已久,威懾削弱,這天下似乎又蠢蠢欲動起來。”
前不久姚莊就将他盤問病情一事和盤而出,承德帝輕歎:“朕本想瞞着你,可誰料還是躲不過你那雙銳眼。如此倒也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朕已然時日無多…”
君夙啟欲開口,被承德帝揮手制住。
“朕遲遲未立儲君,其中不無朕的子嗣難堪大任有關。”他長歎一聲,“再則你是我的弟弟,不得不承認的是論文才武略都略勝我一籌,若非我比你長近二十歲,這皇位非你莫屬。”
“你也知朕為何讓你娶定國公府那姑娘,唯有如此,等朕去後,你替朕保下這江山又多了把利刃。隻是那傅家姑娘對你恐怕是真情,那日國宴上你中毒至此,她半分猶豫不曾有,毅然決然地提出要嫁你。璟頤,往後你若掌牢大權,即使不喜她,也要記着這份恩情,萬不可薄待了她。”
聽到承德帝提及傅愉對他的深情,君夙啟瞳眸中閃過悔意夾雜着不可掩飾的柔情,“我知曉。”
承德帝自然也捕捉到了他眼底情緒,不禁多了幾分欣慰,看來也不全是人家姑娘一腔熱情相付。
“陛下的身體…”
前世某天深夜,君夙啟得急召,他匆匆入宮,見了承德帝最後一面。
禦書房外寒風呼嘯,吹得楠門陣陣作響,帝王交代了生後事,而後祥和地阖上了眼。
須臾間,凜雪紛紛揚揚落下,将皇宮籠了層白。
自君夙啟重生來,暗自挾了承德帝身邊的姚太醫詢問過病情,後者直說不能相告。他已然明白生死有命,按着時間來算,承德帝已然病入膏肓,但他還是命人暗地裡尋靈藥,讓姚太醫給承德帝服用,試圖作補。
承德帝顯然不想多談,“朕早年間的小病,不過沒在意,反倒老了身子弱些勾出來的舊疾,姚莊都束手無策。自先皇後去世,朕早已看透生死,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這天下。璟頤,答應朕,待朕去後,替朕守好這王朝。”
君夙啟遲遲未應允。前世後來他坐擁天下,位至九五之尊,權勢在握。可卻失了最重要之人,一切于他而言索然無味。
往後,于高位處,徒有孤寂與落寞相纏。
那枯凄、蕭涼的滋味,今世他君夙啟不願沾染半分。
可終是在承德帝苦苦哀求的滄桑目光中,君夙啟輕輕颔首,應承下護好這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