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還是鎮北侯的事,”沈清安暗啞着嗓子,低眸看了眼迎着燭火的人兒,心中絞痛。緩慢理順呼吸,松開手掌,逆着光繼續道∶
“姜蕪,我現在無能為力。”他煞有其事的落寞讓姜蕪心中一顫,被一股力量緊着,她擡頭看向搖曳燈影下孤傲的身軀,鬼使神差的下了榻,坐到沈清安身側,握上他的手,輕柔的低聲呢喃,用隻有兩人聽到的耳語聲,緩緩道∶“我知道的。”
她都知道的,他的艱難,他的處境,他的無能為力……
她都知道。
“沈清安。”她叫了他的名字。
上一次,還在三年前,姜蕪還沒進宮時。
聽到姜蕪的聲音,沈清安一怔,心頭酸澀,他等了許久,等了許多年。等得姜蕪和他有了隔閡,心生了猜忌,甚至怨恨他……
這一聲,仿佛一場破冰,将他心中的顧忌鏟除,将一縷光投射到他身上,冬日的暖陽來得彌足珍貴。
這一次,他牢牢的握住了這束光。
姜蕪終于在他臉上發現了不同以往的情緒,極其細微,細小的如同昙花一現,刹那間。若不是沈清安唇角那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她甚至以為是自己錯覺。
她慌亂的抽出手,沈清安斂起了笑。
“陛下恕罪,臣妾失言。”
沈清安沒有責怪她,失魂落魄。
“并非是鎮北侯的事。”姜蕪說。回想三年前那日刺殺,種種迹象透露着古怪。
敢當街行刺,還是當時朝中新貴的鎮北侯千金,尋常人先不說有沒有膽子,即便有,也得思量幾番。那時她已被賜婚,是半個皇家人。
而且事後,平日最寵愛她的父親竟選擇息事甯人,找的借口說什麼大婚在即,不宜惹出事端。如今看來拙劣不堪,隻是當時身在局中,竟看不透!
“陛下還記得三年前我被行刺的事?”
沈清安當然記得。
他救下了她,卻沒有徹查真兇,最後不了了之。
“那日兇手逃之升天,我卻留意到他們身上有種圖案,似狼似虎,猙獰可怖,看起來詭異,像圖騰。”姜蕪說。
“李成身上,似乎也有類似圖案。”
“父親出征前我曾拜别,那時李成在父親身側,臂膀間隐隐露了一角,當時并沒在意。隻是這幾日父親噩耗傳來,我憂思凝重,夜夜夢魇纏身,忽得憶起三年前的事,兩者聯想後,猜測那時行刺可能并不簡單。”
“李成固兵西北,直屬于窦楚,現在整個西北大軍,聽令不聽召。若是窦楚要反,京都無人可用。”沈清安說。
“至于窦楚幕後有沒有人,那人是誰,朕查過,一無所獲。”
連長風也查不到半點。
後來他甚至懷疑窦楚身後并沒有幕後指使。
“陛下可有猜測的人?”
沈清安搖了搖頭。
“可是西北異姓王宣王爺?”
宣王爺全名李陣宣,随先帝出生入死,鞏固江山。後來為救先帝落下終身殘疾,先帝非但沒有感念,反而心生猜忌。宣王爺當時位高權重,手握兵權,又被百姓愛戴,一時如日中天。先帝為絕後患,曾派人撺掇,收回宣王爺手中兵權,發配西北,用一城池作為宣王爺封地,終身不得歸京。
而那座城池,是西北最為苦窮之地,民生艱難,且常有暴動。
近十年來,在宣王爺的治理下,民生逐漸純樸,經濟也得以發展,欣欣向榮。
“宣王爺心中有怨,想要颠覆皇權?”姜蕪說出猜測。
而且窦楚當年,可是跟着宣王爺一起征戰,有濃厚的師生情誼和僚屬之誼。宣王爺被貶十年來,窦楚每逢新春必定親自拜訪。早些時候宣王爺日子艱難,也是窦楚接濟。
沈清安拿不準,三年前伊始,他懷疑過,也派人暗中監視,但李陣宣并無僭越之心,隻守好一城,護好一方百姓。
若他真是綿裡藏刀,西北軍隊就是他手中利刃,無往不利!
“朕會留心,隻不過,在他露出破綻前,他依舊是父皇舊臣,勞苦功高,為大周立下過汗馬功勞的良臣,朕輕易動不得他。就算手持證據,朕也得提防輿論導向。”
“民為水,水能載舟,亦可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