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那樣冷的天,幾乎把她凍僵,血管都被凍得凝固。
她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被刀刃的碎片刺進心口,不知是太冷了還是太痛,總之在她昏死前沒了知覺。
這會兒醒來,在一間暖屋裡。她睜眼時,被滿屋的繁華堂亮刺痛,本能的想揉眼,一擡手傷口被拉扯開,疼得她沁出冷汗,放回手。
喉中燥熱,她出聲輕喚,來了個明眸皓齒的丫頭,為她倒了水,又禮儀周全的退下。
姜蕪這才打量起屋子,富麗堂皇,古樸雅緻,每一件裝飾物品都無不顯示着主人的品味和貴氣。
她看一眼牆上的畫,該是百年前名畫師孫吳的遺筆《山日圖》。再看架子上擺的瓷瓶,她若看得不錯,該是出自景州名匠鄭銘之手。
喉間的燥熱緩下,身上還痛着,她這才确認自己真的沒死。
這時候屋外傳來腳步聲和爽朗的對話,門被推開。姜蕪還沒見到人便聽到一陣輕快的聲音∶“總算醒了,還以為你活不成了呢!”
很熟悉,但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随之另一人附和∶“還好醒了,否則我可虧大了,上次便被你忽悠。你死了,可就真的死無對證。”
姜蕪聽出來了,是林殊。
至于另一人,難怪覺得耳熟,竟是去太嶽山被攔路的小子。這時他褪去布衫,換了一身華麗錦袍,洗去蓬頭垢面,與林殊站在一起,到是一副惹眼的矜貴世家公子模樣。
姜蕪面色慘白,幾分憔悴,見了林殊心才稍安。她方才還在揣度會是誰救了她,若知道自己身份,會不會向太後告密?
林殊對外依舊一副女子裝扮,隻見他巧笑嫣然,一颦一笑都惹人側目。
姜蕪道∶“你們怎麼會救下我?”
太嶽山偏僻,無多人前往,雖是靈山,但除卻皇家修建陵寝,尋常百姓不會去也不被允許前往。
林殊道∶“我可為你得罪了京都大半官員,你要是此時死了,我林家可真成了衆矢之的,将來怎麼死都不知道。”
“而且要我老爹知道,就不是打斷腿這麼簡單了。”
林殊自顧自的大倒苦水,這幾日他可是尋了全京都最好的大夫給她診治,還被旁邊這位“損友”賤兮兮的調侃“金屋藏嬌”。整日擔驚受怕中,姜蕪總算醒了。
“我是商人,不是聖人。權衡一下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林殊和少年一齊坐下,為自己斟茶。
“你們的行蹤一直在我掌控下,到了太嶽山,被幹擾,到雪崩前才找到你,将你撿回來。隻是,”
他頓了頓,神色凝重,“沒有找到其他人。”他指的沈清安。
有長風在,姜蕪并沒有多擔心,想他們該是從另一處下了山。
姜蕪道了謝,神情複雜,又了解了現在京都的情況。京都皇城幾乎完全被漆氏把控,一家獨大。先前還有動搖的大臣現在也識時務的往太後黨靠攏。
但太後掌了權也并不如意。
姜蕪問,“皇義軍是你組織的?”
林殊笑道∶“我隻是個商人,沒有本事和皇城裡那些權勢作對。”
他想了想,調侃道∶“打不過就加入,不如我投靠太後好了,正好她權勢滔天,我林家有錢。”
姜蕪暗沉下眼。
林殊旁的少年一掌落到林殊身上,毫不憐香惜玉,似乎根本沒把林殊當做女子。
姜蕪疑惑的看兩人。
少年嬉笑,完全沒有林殊那份擔憂,道∶“你不怕人心不足蛇吞象,到時候人和錢都沒了。”
“太後那老太婆,連着她那個哥哥漆相,城府深,心眼狠,小心到頭來落個雞飛蛋打。”
見姜蕪疑惑,林殊解釋道∶“他知道我的情況。”
姜蕪這才解惑。
兩人家族往上數三代,祖上有交集,後來一個從商,一個走了仕途,兩家漸漸來往少了。他們自小熟識,是為玩伴,有一段時間幾乎長期厮混一起。
後來少年父母雙亡,被祖父扶養,來了京都,之後兩人幾乎沒有見過。加之林殊身份特殊,身體不好,鮮少出府。
少年轉頭看姜蕪,道一句“好久不見”。姜蕪颔首,已示打過招呼。
姜蕪問∶“公子可是翰林閣大學士林徵之孫林無隅?”
少年驚奇,轉瞬即逝,“你怎麼知道?”
他還是止不住心中好奇,問道。
姜蕪垂首,心口傳來痛,方才丫鬟服侍她用過藥,隻是少不得皮肉苦。
她回答∶“自你攔下馬車我便知道了。當時隻當你不是尋常人,現在見你和林殊一起,才确定下來。”
林無隅問∶“那為何不拆穿?”
姜蕪道∶“剛開始我也奇怪,後來聽你給太後測算,也明白幾分。如今國庫艱難,太後此時修建陵寝,是給……”她遲疑片刻。
道∶“是給陛下做難題,處理不好,隻怕留下弊端。我思來想去,你滿口胡言,而陛下卻未加制止,想來是他知曉的。”
林無隅聽了,暗自覺得姜蕪聰慧,倒不似宮中傳言的隻會争寵的小女子。
他爽朗笑道∶“我哪裡胡言亂語,那說辭,可是我精心編排的,每一句都朝着太後心坎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