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開手腕,跟在蘇無言身後。不經意間總能瞥見他清瘦的後背,脊梁挺得筆直,一身白袍不加點綴,細看隻有袖間衣襟處有淡淡的銀白雲紋。
他似乎很愛白衣,各式各樣的白衣,像是有意和凡塵隔開,像雲端的渺渺煙縷,可遠遠的看,卻不能親近。
蘇無言個子很高,姜蕪隻堪堪到他肩膀,他刻意放慢腳步,讓姜蕪能跟上。時不時回頭,迎上姜蕪的眼時,唇角總帶着笑。
姜蕪十分不解,為何每每要将笑挂在臉上,不管好的壞的,高興的難過的,總帶笑,讓人分不清是真是假,成了他刻意存在的标識。
蘇無言帶她進了一處暗道,沒有燈火,漆黑的連月光都照不到。
“跟着我,這是條近道,平時也沒人看守,直接可以到柳姨娘的房門。”
道雖近,卻險。
姜蕪沒走兩步差點被石子絆倒,扭傷了腳踝,跛着腿跟上。蘇無言忽的停止了腳,姜蕪撞上他的背,“怎麼忽然停了?”姜蕪揉着額頭。
蘇無言目光移向她的腳踝,彎下腰,“哪裡受傷了?”手指最終停在了腳踝上空,縮回手,打橫将姜蕪抱起。
姜蕪還要掙紮,“我自己可以走。”
蘇無言唇角勾着笑,已經讓她分不清是情緒使然還是他本來的标識。蘇無言鎖住她的身體,讓她不再動彈,輕聲在她耳邊道∶“别動,這條道不好走,這樣,更快些。”
姜蕪被溫熱的氣息攪得心煩意亂,安分的躺在他懷中。
蘇無言像是得逞,輕快的小聲道∶“這就對了。”
到柳姨娘房門時,燈火透徹,亮堂堂的照亮整個院子。仆從丫鬟在院外候着,房門處到是給他們行了便宜。
姜蕪臉上細微的铎了一層紅暈,搖曳在燭火下,又仿佛和那燭光融作一體。蘇無言見了忍不住想撫上她的臉,但很快醒神,将躍躍欲試的手按捺下。
他滿不在意的别開臉,望向四周,察覺沒有危險時方給姜蕪遞話,“要做什麼快些,天快亮了。”
他們得趁着夜色離開,否則天亮之後,恐怕難以脫身。
姜蕪明白,立即整理好衣服,又将頭發散亂的披着,露出一張白森森的臉,一道血痕從雙眸滲出。她扮演了薊州無數被侵害女子的亡魂。她們不屬于哪個名字,卻同屬于無處歸依亂世下無法自救的生命。
姜蕪在房門前隔窗飄蕩,入耳卻是污穢不堪的淫言穢語,還有男女粗重的喘息和呻吟聲。她腳步慢下,臉色绯紅,将迷藥散進了屋子。
蘇無言上前,輕柔的将她耳朵掩住,将她退到身後,又快速的解開束發,将頭發散至身前。
“去那邊等我吧。”
“姑娘家做這些總不合适。放心,我不會要人發現。”
蘇無言說後,将姜蕪拉到一處隐蔽的角落,能完整的看到發生的,卻又能極好的将自己隐匿其中。
姜蕪散的迷藥有緻幻的作用,光靠她裝神弄鬼并不能要吳有為相信,隻有讓他真真切切的看到,感受到,他才能如臨噩夢。
蘇無言飄蕩在窗前,影子滲過窗戶。不多時迷藥散開後,屋内的旖旎春色變成驚恐的大叫。吳有為被吓得渾身抽搐,連衣服都來不及裹上就赤裸着身體橫沖直撞的跑出來。
一邊跑一邊大叫“鬼啊”!顯然被吓得不輕。蘇無言快步到姜蕪身側,将她眼睛輕輕蓋上。“污穢腌臜的事,不要看。”姜蕪本還想用她這張鬼氣森森的臉吓一吓吳有為的,但最後還是作罷。
走時她往屋内看了眼,柳姨娘吓得昏死過去,身體裸露在外,她不忍,過了房門又返回,将錦被扯過,蓋在柳姨娘的身體上。
蘇無言在門房外等她,看姜蕪的眼神更加晦澀難懂,其中摻雜了什麼,隻有他自己知道。
姜蕪向他走來時,背後是明亮的光,她站在光裡,像個神仙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