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王岫白那裡得知,沈臨翊專程邀請了蘇無言。
是專程邀請還是為他設宴,姜蕪不得而知。
她離開宴會,到了後院,有意識的四處逛着,到了沈臨翊住處,明燈亮盞,窗棂前影影綽綽的投來兩道影子。
姜蕪彎下腰,貓着身子到窗下,貼近了聽。
隻是院外嘈雜,夜裡風大,夾雜着風聲遊戲聲,姜蕪聽得并不真切,隻依稀從幾個字眼中推斷,該是和那東西有關,和朝廷牽扯不斷。
她欲要走,隻是在走前,給沈臨翊的暗衛抓進了屋。
沈臨翊斜卧榻上,慵懶自如的向下一瞥,又阖上眼。對面坐着蘇無言,他如今病身,身體虛弱,背後枕着軟枕,一隻手撐着下颌。看到姜蕪,他似乎有些傷神。
她也很無奈。大多談話沒聽到,隻能靠猜測和推斷,走時還被抓個正着,說不準還會被當做細作處理。
姜蕪迎上蘇無言的眼,柔和了幾分,向他求救。
沈臨翊這時開口,讓人送來了鸩酒,決計是不讓她活過今夜的。
姜蕪心下微慌。
沈臨翊∶“本王給你兩個選擇,一杯鸩酒,一段白绫,自己選吧。”
姜蕪指尖輕觸杯盞,冰涼的冷意直擊心髒。
蘇無言∶“王爺在逼蘇某選擇?”
沈臨翊聞聲看蘇無言,眼裡的冰霜一閃而過,繼而覆上溫和,似笑非笑的搖晃着手中杯盞,清冽醇厚,是難得的佳釀。
“蘇先生有得選嗎?”佳釀一飲而盡,沈臨翊唇角的笑意更濃,看姜蕪時透着幾分狩獵者的危險氣息。
姜蕪将鸩酒潑灑在地,酒氣四散,滴落的水珠濕了她的裙角。姜蕪端莊自持的迎上沈臨翊的打量,不卑不亢,從容有度,甚至眼角還有幾分嘲弄。
蘇無言∶“既給了選擇,蘇某當然有得選。”
姜蕪∶“王爺故意引民女來,不隻是為了試探民女的膽量吧。”
這份要人讨厭的感覺,兩人真是一模一樣。沈臨翊餘光在兩人間掃視,最後落到姜蕪身上。
姜蕪繼續道∶“民女受王小姐相邀,宴會上卻不見她人,而此時王爺故意有事相推,又讓人特意引民女來,任民女聽牆角。時機一到,再讓人将民女捉拿。今夜,不管民女死與不死,總歸是進了王爺的圈套,休想要離開。”
沈臨翊笑道∶“你倒是對自己十分自信,本王若要你死,何需特意設下圈套?”
姜蕪∶“王爺當然不是為我,我才是這場遊戲中最無辜的。王爺針對的,是蘇先生。要說偷聽,院裡喧嚣,民女實在一字未聽得。而且民女無意卷入紛争,是王爺逼民女入局。”
沈臨翊轉頭向蘇無言,笑道∶“是個聰慧的。”
“不過,你既不選擇鸩酒,那就白绫吧。”
在此前姜蕪還有些慌神,但确認沈臨翊的目的後,她反倒沒有慌張,神情淡然。手中滑落白绫,是上好綢緞所制,該是來自蘇淮。
蘇無言道∶“王爺要的,蘇某義不容辭。不過夫人膽子小,王爺莫要開玩笑再吓她了。”蘇無言到姜蕪身側,将她攬過。
沈臨翊并不是要她性命,不過是給蘇無言一個鉗制,哪知蘇無言順勢而為,認下了這段關系,倒讓姜蕪不知所措。
她掙了掙攬在腰間的手臂,被蘇無言攬得更深。
沈臨翊道∶“甚好!蘇先生,蘇夫人佳偶天成,什麼時候設宴,本王定要來讨一杯喜酒喝。”
蘇無言臉色并不好看,沉悶的咳嗽幾聲,似乎在壓制什麼,面上卻依舊溫和,朝三王爺點頭應道∶“恭候王爺大駕。”
離開院子後,姜蕪很是不滿,對蘇無言擺起臉色。若放在以往,放在皇城,她斷然不敢這般對沈清安的。隻是她現在面對的是蘇無言。
“我竟不知什麼時候蘇先生對我已經情根深種至此了。”她心裡有怨,說起話來也見不得好聽。
“你這樣不管不顧,解得了一時之困,難不成還想護我一世?”姜蕪問,看他捉摸不透的眼睛。她早該猜到的,同樣的熏香,近乎一緻的藥草味,還有這雙,一模一樣冰涼底色的眼睛。
蘇無言斂起了笑意,面上浮起和皇城中那張幾乎一樣疏離的神情,讓姜蕪恍然錯愕,恨不得收回方才的話,卻又被情緒左右,接着逼問∶“你可問過我是否願意?”
姜蕪近乎委屈的問他。
問蘇無言,問……沈清安。
她從來都是被牽着向前。
蘇無言喉間苦澀,這是他從未想過的問題。從前也好,現在也好,包括以後,他便是想好将一切鋪展好,給她一條順遂的路。即便過程有曲折,他也想盡可能的讓她不要沾染泥污。
可他還是不可挽回的拉她入了泥沼,使她蒙了塵。
蘇無言哽咽的問∶“那你……是否願意?”
是否願意在他的庇佑下生長,即便這份庇佑有連他也說不準的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