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衛就職手續不少,即使葉無常很快學成,真正上崗還是花了不少時間。
說實話,她确實有點期待葉無常的蛻變,還是不是那個看着她就臉紅,不愛說話,自卑的少年。怕他難以适應宮裡的生活,蕭十安不介意降低身份親自帶他四處轉轉。
剛好趁着她今日空閑,便自去了月影衛。
來到月影衛的宮門口,還沒進門就聽到一陣喧鬧聲:
“南樂的走狗,你還敢來我們西珏?”
明顯聽到一聲清脆的巴掌聲落在什麼人的臉上,随即是鳥群驚散。
蕭十安心頭燃起一股無名火,加快了腳步,曦雪沒有打過招呼說明葉無常是自己的人嗎?
“快看呐,是個啞巴,連話都不會說。”那矮胖男人一隻手毫不掩飾嫌棄地指着跪在地上的人。
圍在一塊的人群也頗給面子的嘲笑起來。
“你不在你的南樂好好待着,來到我西珏的皇城,居心何在?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勾搭上了公主,就以為自己有了靠山,你不過就是殿下的一條狗!”
身邊人也紛紛附和,臉上的醜惡不加掩飾,其中幾個見葉無常絲毫沒有還手的意思,變本加厲地上腳踹。
他依舊垂着眸一聲不吭,眼底一片沉寂。
“你如果能舔幹淨老子的鞋,我就勉為其難幫你跟公主殿下說幾句好話,讓她不要那麼快趕你走。”帶頭的男子笑得一臉猥瑣,臉上的肥肉擠在一起更顯卑鄙。
聽到這,葉無常的身形明顯顫抖了一下,平穩的呼吸被打亂,思量片刻便慢慢伏下身去。
“你們在幹什麼!”蕭十安怒呵,她一眼便看見這樣一副場景:
葉無常被人群圍在中央,散落的馬尾剛好遮住了他的神情,他卑微地伏在地上,滿是謙卑,讨好,就像在善花坊時一樣。其他人臉上看好戲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斂,正欲踹下去的腳也愣在了半空。
幾人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直到蕭十安将葉無常從地上拉起來,他們才反應過來,慌忙下跪道:“參見公主!”
蕭十安檢查葉無常臉上的傷,他的臉上有個清晰的巴掌印,此刻就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樣呆呆愣在原地不敢看她。殿下會如何看自己?她也會看輕自己嗎?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狼狽的人,此刻在她面前更是黯然失色。
預想的嫌棄,厭惡的羞辱沒有到來,卻是擔憂,略帶責怪的語氣:“你是傻子嗎?被人打不會還手嗎?還有,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下次别人讓你……”看到他嘴角一小塊青痕,她頓時有些語塞。
“反正你把以前的習慣都給我改掉,你是本公主的人,這樣小心翼翼,處處讨好算什麼樣子?給我直起腰來!”她拍了一下葉無常微弓的背。
伏地的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靜默無聲,沒有一個人敢出言打斷蕭十安。
這邊她才看向一直沉默的幾人,一眼便認出了為首的是李士郎家的公子,好啊,都欺負到她頭上來了。
她冷笑出聲:“怎敢讓李公子跪我,應是我拜你才是。”
此言一出,李昌肥碩的身子頓時抖成了篩子,“殿下說笑了,臣萬萬不敢!萬萬不敢!”
其他幾人也驚出一身汗,不敢言語。
她理了理袖口,緩慢繞着幾人踱步悠悠道:“你不敢?我瞧你敢的很,都敢欺負我的人了。你是覺得自己身為西珏人,欺負南樂人理所應當,自認為高人一等,還是根本就沒有把公主放在眼裡!”最後一句她陡然提高了聲量,一甩袖子怒聲道。
幾人把頭埋得更低,整個人貼在了地面上,紛紛惶恐道:“臣不敢!”
李昌一擡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殿下,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以後必定對您的人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的!望殿下開恩,望殿下開恩呐!”他拼命磕頭。
她還沒說什麼,他已經吓得丢了魂。蕭十安平複了下心情,才道:“不是對我的人恭敬客氣,人本無貴賤之分,你實不該拿身份地位來欺壓别人。若有一日,你身處困境,命如浮萍,是否比你位高權重之人也可以欺你,辱你?”
她頓了頓,向下睥睨衆人,淡漠冷厲,“我的身份比你們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高,隻要我想,我的确可以狠狠懲戒你們,但我不屑于這麼做。這次隻是口頭警告,若下次再讓我發現你們欺負别人,我會新賬舊賬一起算。”她的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擲地有聲。
他連忙道:“是是是,殿下說的對!我不該這麼做,殿下教訓的是!”
她歎了口氣,拉着葉無常就往外走,臨到門口時,她又回頭說了句,“以後,我不想在宮中看到你們幾個,否則,你們知道下場。”
他們知道這已經是蕭十安最大的寬容,哪敢還有什麼反駁,比起榮華富貴,還是小命要緊,他們趕緊連聲應好。
待蕭十安徹底走遠後,驚魂未定的幾人才從地上緩慢爬起來,更有甚者腿都吓軟了。
一人不甘道:“她不過是個公主,我們怕她做什麼?她如此維護南樂人,究竟是我們西珏的公主,還是南樂的公主?一個南樂狗,我們打了就打了,罵了就罵了,她難不成還想折辱朝臣嗎!?”
李昌聞言瞪大了雙眼狠狠甩了那人一巴掌,力道之大讓他半張臉都高高腫起,“閉嘴!公主殿下也是我等可以議論的?”
那人明顯不服氣,還想争辯什麼,卻被旁邊的人攔了下來。
“張兄你從前一直跟随父親周遊四國自然不知,蕭氏王族人丁稀少,鮮有女嬰。這位公主是宸帝宸後日夜盼來的,因此對她格外寵愛。傳言這位公主誕生之時,天降祥瑞,宮内百花齊放,在凜冬裡使得春色滿園,是轉世的福星。當日宸帝便大赦天下,免去了一年的賦稅,百姓自是愛戴這位殿下。三位王子更是對公主無限疼愛,所以你惹了誰,都不要招惹她。”
李昌也道:“今日能苟活已是命大,你要去找死,本公子也不攔你。”
那人才感到後怕,隻求“隔牆無耳”。
葉無常就這麼一路被蕭十安帶回了安慶宮,懵懵的還沒回過神來。
“疼不疼?”她問。
他隻是搖了搖頭。他這連皮外傷都算不上,比起之前在善花坊挨過的打,這簡直就是開胃小菜。
“你不是在月影衛學了很多東西嗎?你不是連薛統領都能打赢嗎?你為什麼不還手?為什麼?”一想到葉無常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都是怎麼因為南樂人的身份被欺負的,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他攥着衣角,半天才小聲道:“我怕給殿下惹麻煩……”
她氣笑了,“你能給我惹什麼麻煩?我是公主,就算是南樂的國君也得給我三分薄面,沒有人敢找我的麻煩的。”
他知道蕭十安是生氣了,頭垂得更低,隻是沉默不語。
看見他這副委屈樣,又一想到他确實是為了自己考慮,蕭十安心頭的氣頓時消了大半。
她一根手指點在他額頭,迫使他擡頭看自己,“行了,下次不許被人欺負。”
面前人眼裡全是認真,葉無常的内心突然像被什麼東西觸動了。
見他直愣愣盯着自己,她又湊近一點,“嗯?聽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