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來這裡已經一個月,對于膳房的布局也很熟悉了,雲溶溶看着架子上那些按照南北幹濕分的明明白白的食材依然很震驚,真的就是要什麼有什麼,尤其那些花樣十足或簡單或豪奢的器具,素淨的瓷,粗制的陶,錾刻的銀,镂花的金,工藝特殊的琉璃。
她經常懷疑刑部哪裡來的這麼高的經費。
“刑部也不是六部最窮的,你去過工部就知道了,他們門前的石獅子牙都掉沒了。”孟兮吃着花生糖,懶懶地靠在雲溶溶的肩上:“好在修的堤壩還行。”
雲溶溶不知道怎麼想起了前世網上調侃的小區保安共用一顆牙齒,她眉眼一彎,轉而意識到孟兮誤會了她的意思。
她剛剛看着架子上那些各色各樣的食材不說話,其實隻是在思考等一下做槐花酸湯小馄饨還是槐花飯。
做肚包雞的豬肚需要用粗鹽和面粉反複地搓洗三遍,過了水,再用米醋慢慢揉搓,去掉上面的味道,雲溶溶洗的很認真,孟兮在一旁看得臉都綠了:“這個你交給江叔就可以了。”
孟兮平時在外辦差條件不允許的時候也有,也是将就一番,但是也沒有見過雲溶溶這麼不講究的。
“怎麼好麻煩江叔,他已經幫我很多了。”雲溶溶确實不好意思,她一個打黑工的,總是讓前輩給自己幹活算什麼。
雲溶溶和一起幫活的小姐妹春花聊了才知道他們都是刑部在冊的,有俸祿,不像她什麼都沒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于是雲溶溶的第一個小目标就是搞到自己的編制,最高法的編制,要是前生根本想都不要想。
孟兮倒不會這麼想,雖然雲溶溶身份不明,出現的時間也确實巧了一些,但是既然郎君帶了她回來,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而且,她怎麼看雲溶溶都是那種出身高門被全家上下捧在手裡的掌上明珠,嬌憨,純稚。
“郎君讓你留下來,不是伺候誰的。”
“我沒有覺得自己在伺候誰,隻是做一點自己可以做的。”雲溶溶真的不覺得委屈,她一穿越過來看到那麼恐怖的血案,吓得不行,緊張,害怕,對于未來的不确定讓她當時的情緒崩得徹徹底底,誰能想到,不過一個月,她就可以在這裡安靜地享受春日的花與風,天地複蘇的季節,氣味都是甜的。
她喜歡美食,享受這個過程,烹調一道,也是一種學問,一種修行。
“說不過你。”孟兮看了一眼四周,問:“有沒有我可以做的?”
雲溶溶一指筐子裡的槐花:“這個需要挑一下,葉子什麼的就不要,然後過一下水,竹篩子裡放幹了就行。”
“洗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輕輕的,不然就揉碎了。”
“這個也能吃?”孟兮拿了一串槐花,左右看看,十分嫌棄;“看起來就寡淡得很。”
“古語有雲春吃花,春日萬物始發,當然要嘗一嘗所謂萬紫千紅了。”雲溶溶平時看起來嬌嬌怯怯的樣子,說起吃的倒是條條是道:“肝主春,陽氣初生,未免影響了發散,飲食就要重在“疏理”。”
“不止槐花,榆錢、桃花也是好東西。”雲溶溶細數了一下:“榆錢餃子桃花粥,其實做桃花糕也不錯。”
“吃春菜也是很好的,這個時候的馬蘭頭和荠菜,油醋汁清拌就很鮮了。”雲溶溶抿了抿唇:“還有一種野苋菜,疏肝養血,拿一條新鮮的鲈魚,收拾幹淨片一下做湯。”
“春生湯千湯千味,不一樣的做法就是不一樣的春意,有的喜歡花,有的喜歡魚,有的喜歡清淡,有的喜歡濃郁,我曾經喝過一碗單單用了豆腐和荠菜做的春生湯,出鍋的時候老翁加了一滴自家的茶油,喝到嘴裡,好像含了半個春日的味道。”
“哪裡那麼好。”孟兮不信。
“簡即是繁,繁即是簡,有的一味調出百味,有的百味調出一味。”
一個謂造化,一個謂融合。
雲溶溶說了那麼多,孟兮隻關心一個問題:“我今天可以喝到溶溶做的春生湯嗎?”
“不止有春生湯,還有桃花粥,槐花我打算做槐花酸湯小馄饨。”雲溶溶想了一下:“春日要補,辛與酸一個補一個瀉,我覺得加一個桂花鴨就很好。”
她還在細細地數:“郎君不喜歡花生,甜點除了花生糖,還要加一個山藥紅豆糕。”
“哦——”孟兮放下手裡的槐花:“這麼快就知道郎君的喜好了?”
雲溶溶學着燕遲肅着一張臉:“刑部有誰不知道嗎?”
孟兮故意逗一逗她:“刑部上下知道不假,可是你不是刑部的啊。”
雲溶溶:QAQ
我一定要搞到編制。
豬肚收拾好了,雞也收拾幹淨了,雲溶溶小心地把雞塞到豬肚裡,裡面加了北芪、小山參、枸杞,還有一把小花菇,放到罐子裡慢慢炖上,用的吊了一晚上的高湯。
孟兮在一旁看着,有一下沒一下地甩着一串槐花:“這個要多久啊?”
“一個時辰。”雲溶溶看着筐子裡的槐花:“做酸湯小馄饨好像用不了這麼多。”
“加一個槐花飯?”孟兮眼巴巴地看着她。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