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帝三年正月,初春日
我奉父命前來皇宮中待嫁,對外,卻是以齊州長公主清瑗的名号,诓稱代父為帝師之職,實則,我那生身的父親——齊地之主,五年前才繼位為王時,便被一紙皇诏召入宮門内,先皇遺诏有言,命雲子奚晉為太子師,遷居中宮所。
三年前,太子登基,皇後晉婉輔政,拟帝号曰“未”。
我父雖是依祖制襲爵,年輕之時,也曾流落于番馬之中,與行商為伍,若非是先王慧眼識人,認出我父王乃系他十一年前流落民間的王幼子,單父王的幾位哥哥,我那嫡親的七位伯伯們,隻手便能将他扼死在風沙關外。
七子奪權,亂象叢生,父王以鐵腕之力,雷霆之法,迅疾處決我那七位伯伯于宣儀門外,收歸财政、軍馬、交通、民生等九項國計要權于掌中,當是時,我齊域百廢待興,正待父王振臂一呼,則黔首響應。
未料一道進宮的旨意,隔絕了夫妻父女之親情,與家國之念......
寒露宮新生的翠葉如柏,有幾分終年常青的姿向,雲洛虞垂眸于手中才寫了一行又三字的青絲絹紙,暗中思慮着——廿日前父王觐見,稱家有一女名喚洛虞,乃與天子匹配同稱,話語雖戲言,暗中藏機鋒,卻不知代天掌政的太後娘娘聽後作何感想。
一日後,晉氏太後擡手,将一封禦筆親書加蓋國玺的天子诏旨丢在父王案前,聲稱一女換一父,若父王要重歸自由之身,歸齊複王權,以親女代入禁宮,未嘗不可。
我知父王之心志,亦曉昔年斬兄奪位時他的慷慨躊躇。
代父掌齊州三年,我雖理政無過,畢竟才下于父王,若是能換得父王歸齊,則我齊州之興,勢必指日可待,若時機得乘,想必劍指中都,入登帝阙,亦未為不可。
如今傀儡的小天子,年僅九歲,天下權都在母後晉婉的手中。
黔首口中,我是個在“齊地七公子之亂”後應運而生的齊主,可我的心底明曉,父王之才遠高于我千仞,若久困深宮,志氣消磨,則又與粗食布衣何異。
雲洛虞凝筆,思及朦胧乎哪本古籍上載着,一千二百餘年前,雲氏立國于混沌之中,時人人以草為裙,以麻為屢,不興師教,道義禮數之言盡歸烏有......
始帝拔劍于野,三十年轉戰于各個部落,終于殺盡天下的不服之人,立于這皇域的妄極山巅,俯瞰蒼生,稱妄極一山高于群峰,朕之名業高于天下人,則揮劍橫指,氣貫天地,劃天下為九州,定疆而治。
始帝崩後,其長子即位,尊先皇旨意蔭封始皇帝其餘六子二女遠赴别州,自此後兄妹山海不相見,其二世依先父之制,卻保得雲氏江山千百年不斷的傳承。
免除了兄弟近身反生嫉恨的阋牆之患,天下始平甯。
可惜自先皇一朝起,後妃亂政,巫妖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