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水青冷冷打斷,掌櫃這一頓搶白讓他都沒地方插話了:“不必,她沒有受傷,我們隻需要住宿,給我們一間客房即可。”
“好,好,沒問題。”掌櫃熱情地連聲應道,轉頭又是皮笑肉不笑地指使道:“大明,快給這位貴客開一間上房。”
熟悉的兩幅面孔,卻讓跑堂大明莫名安穩了心,他剛才還以為這個扒皮突然瘋了呢,吓了他一跳,幸好人還是他熟悉的那個人。要是掌櫃的瘋了,他這跑堂活還不知能不能繼續幹下去了。至于掌櫃的抽的什麼風,他也懶得探究。
大明心無雜念,手腳麻利地從盒子裡取出一塊木牌,遞給柏水青,同時口中伶俐地說:“好嘞,給您開一間視野最好的上房,加上用餐洗漱費用,一共五兩。”然後雙手捧着遞過來,一副要他給錢的樣子。
掌櫃的看他這幅沒靈醒粗手粗腳的笨拙做派,額角青筋一跳,就這傻小子,要不是是他妹夫的遠房表弟,他一早就把他給開了。大剌剌伸手要錢也太小家子氣!對貴人,當然要含蓄一點,直接要錢多粗俗啊。不過尋常貴人都會帶着小厮上門,銀錢之事和小厮商量就行,面前這位貴客,卻不帶任何伺候的人,好像……好像隻能這麼要錢了……哎,真是堕他們臨海第一酒樓的高逼格。
此時的柏水青:……五十兩?這是什麼東西?
他從腦子裡扒出一段記憶,似乎任然當時給他買糖葫蘆,為他買衣時,确實和店家交換一點東西,叫‘付錢’。所以,食宿原來是要用錢來換的嗎?柏水青皺皺眉,怎麼之前在狐山和巫村卻沒有這個規矩,他們當時食宿在那裡就不用‘錢’交換啊。
凡人世界的規矩都是這麼麻煩的嗎?‘錢’是什麼?他又要如何取得呢?
于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男,啊不,妖男,啊不,看上去确實像個谪仙的俊秀公子輕輕蹙眉,如是說:“我不知,‘五十兩’是什麼‘錢’,我要如何取得?”
掌櫃和大明齊齊瞳孔地震,聽聽這叫什麼話,人呱呱落地,到歸于塵土,這幾十年間哪樣東西不花錢。面前的人怎麼問得出這種話呢。
大明第一反應就是,這人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居然是個腦殼不好使的?還是說這是什麼霸王餐新招數?他當即就震聲道:“出不起錢卻來住什麼房?你莫不是要耍我們……”
他還沒說完,就被掌櫃狠狠錘了一下腦殼,“說的什麼話,快住嘴,滾下去。”
大明捂着腦袋一個爆委屈,好端端的打他做什麼,以往掌櫃的對那些死乞白賴吃霸王餐的,一貫是打個半死送去見官,他不過是呵斥兩聲,怎麼就要被如此教訓。雖然委屈,但還是不敢頂撞,他悶不吭聲就退到一旁看掌櫃打什麼算盤。
掌櫃的到底是身份不一樣,看的東西就不一樣,想得也多。他第一個想法就是,這是那個金窩窩養出來的不沾一絲銅臭味的小仙男啊!!不識物價的貴公子他見得多了,卻還是第一次見到問‘錢是什麼’的貴公子!
至于大明說的那個沒錢還上門擺闊,試圖白吃白住的可能,他完全沒有考慮過。也就是大明這個沒見過啥世面,當個酒樓跑堂已經是八輩子祖墳冒青煙的鄉下小子,才認不得這男子一身飄若谪仙的氣度,和華貴無比的一身衣裳。氣度倒也罷,窮困潦倒家道中落的貴人有的是,反而他一身華服的面料,簡直是前所未見,低調奢華卻流光泛豔,看起來素色,卻莫名從哪個角度都閃着盈盈浮光……簡直不像是凡人能織出來的,像是仙子繡匠的手藝!
要他說,他偶然見過一次的三皇子穿得都沒這樣好呢,而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和那種沒臉沒皮的癞子是一種人呢?
隻是貴人這樣問,說明他什麼肯定沒有所謂的‘錢’。這可不好,掌櫃的面色不動,心裡卻皺眉,他雖然關于逢迎奉承貴人,可卻不是什麼冤大頭,而且第一次就放低姿态讓人占了便宜,說不得後面就不得不繼續白白付出,這樣之後要是再貿然收錢,反而成仇。所以這種事,從一開始就不要冒頭。
他眼神一閃,看見貴人别在腰間,露出了一角的帕子,浮現了一個想法。
這麼想着,掌櫃的臉上就露出了更熱情的笑容:“不要緊,您将腰間的帕子賞給我們,便可抵一切銀錢了。”至于這帕子本身值不值五十兩嘛……倒不太要緊。一則是不要讓貴人留下可以在這白吃白喝的印象,二則來日貴人知曉了銀錢之數,便知今天一帕抵食宿完全是他這個臨海城小掌櫃敞敞亮亮的好心好意……到時候,嘿嘿~
帕子?
柏水青抽出帕子一看,這是那條路上吃烤肉時,他給任然擦過嘴角的帕子。而這帕子,不過是在玉山廚房裡随手拿的。等他們離開時,萬花玉山更是送了他們一堆,正和其他大件行李一起放在泠玉祭司送給他們置物寶袋。
原來這東西能當‘錢’用?看來他錯怪了凡人,他們的規矩原來也不太複雜,隻是随便一條帕子便能盡吃盡喝。這倒是有趣的風俗。
隻是,“這條帕子沾了些油污,似乎不好用來交換,要不我……”給你們換一條。
話還沒說完,掌櫃的忽然雙眼放光,好像看到了什麼寶貝似的,急急開口:“不用不用,這一條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