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掌櫃的滿眼放光地捧過那條散發着熠熠流光的手帕,滿臉都是驚歎,剛才貴公子将它随意插在腰間,他還未發現它的美麗,如今将它捧在手上,他才發現它簡直是凡間未有的珍品,如同這位俊公子身上所穿的美衣。
“是小老兒妄言了,公子這條帕子絕對是難得一見的珍品才是,隻這一條,公子往後在本店的一應開銷皆全免!”掌櫃看着這條帕子上的油污簡直心痛至極,這樣的珍品,居然用來擦拭髒污!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哎,人比人氣死人,别人用這條帕子擦嘴,他卻能把這條帕子當傳家寶!說起來,這條帕子的織法真是前所未見,不僅是雙面繡,甚至在不同的角度下居然能呈現不同的圖樣,而且怎麼着都找不到織繡的頭尾,也不隻知是如何起針收尾的。
“如此便可。”柏水青不欲多說,辦好事情便讓跑堂引着入了房間。
引路的跑堂是剛才罰站的大明,他剛看剛才柏水青和掌櫃的一來一往,才知道自己還真是蠢鈍,果然不比這扒皮聰明,莫怪人家是掌櫃,他卻是跑堂呢。想到剛才冒犯貴客的尴尬,他走在前方引路頭都快埋到地下去了,匆匆便又回了櫃面。
看見正捧着帕子愛不釋手的掌櫃,他露出一個讨好的傻笑來。
掌櫃沒好氣哼一聲,鄭重小心地将帕子用軟布嚴絲合縫包上,免得被衣料摩擦,這才藏進懷裡了。居高臨下瞥一眼這臭小子,歪嘴道:“怎麼着,現在服不服氣了,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心裡指不定怎麼嘀咕我呢。”
“不敢不敢。”大明這下可真是尴尬了。
“行啦,你們這些夥計私下怎麼嘀咕,嘀咕不到我面前我就不管,就這迎來送往的本事可得好好學着點,真得罪了貴客影響了生意,才真要緊緊你們的皮!”說完,掌櫃的揣着寶貝便進了内室,這種東西,改天得請個專家來,好好掌掌眼。
……
樓上,柏水青動作輕柔地将任然放在床上,剛沾上被子,任然就舒服地擺了個大字形,一隻手摸到旁邊的軟枕,便撈過來夾在懷裡,登時便睡得歪七扭八了。
等任然醒來,就感覺自己全身舒坦,一輩子的疲累都洗去了似的。在床上翻了身,便從窗外看到外面昏黃的天,腦袋頓時清楚多了,再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居然在一個陌生的房間,仔細看這陳設,似乎是個客棧。
“诶,柏水青?”任然撓撓淩亂的頭發,開始找房間裡消失的那個人。
門吱呀一聲打開,是個陌生的跑堂打扮的男人端着飯菜進來了,等他放好飯轉身看到眼前冷不丁站着一個人,差點吓了一跳,仔細一看認出這是剛才那個貴公子抱着的人,便端出一個融融可親的笑,“公子,您醒啦?我為您端了飯菜上來。”
任然随意瞥過那些飯菜,并不在意,抱胸問:“和我一起來的一個男人呢?看着挺俊俏,沒什麼表情的那個。”
跑堂的笑容更大了,帶着一種莫名的古怪的深意:“噢,那個客人正在廚房親自下廚呢,這些飯菜就是他做好了讓我先端上來了。”
任然梳理着頭發的手指一頓,懷疑自己聽錯了,她疑惑看向跑堂,從他老實巴交的笑容裡确認了答案,更加呆滞了。他,他跑去做飯了?好端端的,客棧又不是沒有飯菜,怎麼讓自己如此受累呢,還真這麼喜歡做菜啊?
“帶我下樓去看看。”
煙霧缭繞的廚房裡,數個廚師幹得熱火朝天,還有充當助手的許多小工忙碌碌地來來往往。隻是他們一貫被單調的工作累得麻木的臉上都有了微妙的變化,不約而同地偷偷擠眼看向同一個方向,還時不時和相好的同事相視一眼,擠眉弄眼。
“……怪人。”
“還是頭一次見客人用我們的廚房下廚,而且,竟然是一位公子。”
“嘿嘿,你說,莫不是被個美嬌娘迷了眼,竟然肯屈尊至此。”
“你見到了嗎,給我說說啊,得是多美的美人~”
此起彼伏的竊竊私語在各個角落響起,但是因為摸魚閑聊的技巧太過娴熟,任然一進來時竟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看上去原住民廚師和借用廚房的柏水青各忙各的,泾渭分明,互不打擾。因為是貴客特别要用廚房,他們還給劃分了好大一塊清淨地方,那一片區域都沒什麼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