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然揮退了帶她來的跑堂小子,抱着胸悠哉遊哉晃蕩地走過去。擦肩而過的端菜小工和熱火朝天忙碌的大廚看起來完全是目不斜視,一點也沒給她這個不請自來的來客一點注意力。
柏水青敏銳的五感很快就在空氣裡嗅到了任然的味道,還未等她走進,便轉過頭來,露出一個細微的笑容。
“做什麼呢,我看看。”她湊到竈台邊,伸頭去看,嚯,一條好大的紅燒魚,“你居然會做魚?在狐……在那邊從來沒見你做過啊。”
“一通百通罷了,你快上去,這裡油煙重,味道不好聞。”柏水青提到這個,就皺了眉,這裡的廚房實在不大,幾十個人在這裡,十分不透氣,這種味道加上他敏銳的嗅覺,實在是一種折磨。想他在動亂的妖怪之地都沒受過什麼罪,一到了人類世界,便不得不忍受各種不适。
任然一眼就看出了他那股難受勁,無奈地歎口氣,卷了卷袖子用手給他扇風,“既然這麼難受,又何必在這裡受罪,此處不也有飯菜嗎,我們吃現成的就好了。你還真有這麼愛做菜嗎?”
“……”柏水青别過頭,低聲說:“你愛吃我做的菜,我便做給你吃。我看這些人類手藝頗為粗糙,莫說和琴山比較,連我也遠遠比不上。說起來,此處的食材也說不上好,既沒有營養,也沒有靈氣,委屈你了。”
——暗暗支着耳朵偷聽這一大段話的房内衆人:……這簡直是赤裸裸的侮辱,打臉打到這份上,我們能忍??
衆人紛紛各種眼色抛給同僚,意思是:我不上,你上,讓這小子見見咱們的血性。
抛到最後發現——這群同僚果然扶不上牆,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诶,衆人搖搖頭,真是不争氣啊。
任然沒注意到他們這些眉眼官司,隻是被這直球愛意一擊擊得心髒酥酥麻麻的,她早該想到的,他當然是為了她才會做這些人類食物啊。就像他說的,這些食物對他這個妖怪來說,既沒有營養,也沒有靈氣,而且他一貫不是那種熱衷美食的人。
“哎,我這人一向是糙慣了,以往在外哪裡講究還講究食材精不精細,向來是随便吃的。也就是這段時間,你把我舌頭都養刁了。但是比起吃好吃的,我更喜歡兩個人一起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荒廢時光,或者外出遊玩都行。不要像現在這樣,明明待得很不舒服,還要為我勉強在這裡。”任然握住柏水青的手,鄭重其事地說。
她說的是真心話,她不是那種想要别人為了她而去勉強忍耐什麼東西,但她并不是不接受别人對她好,就像當初在空曠舒服的草地上,柏水青一身不染煙塵地做菜,她就十分樂意地接受了。因為他看出的,他那時候也挺惬意的。
“我……”柏水青有些驚訝地按住自己的胸口,為何此刻自己心底居然麻麻癢癢的,明明他現在又沒有受到攻擊,身體為何起了此番變化。但是顧不得這些小事,他感動地回握住任然的手:“怎麼會,為你做這些事情怎麼會覺得勉強,看到你吃我做的東西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我……”
“好啦好啦,那你讓我更高興點好不好,我餓了,一起上去用飯吧~順便給我分析分析,這些食材不好在哪裡~”任然拉上柏水青,便轉身而去,沒走兩步差點撞上一個不知為何呆滞在原地的端菜小工,順口一說:“麻煩幫忙把剩下的菜品一起端到我屋子裡。”
兩人攜手潇灑而去,留下身後落針可聞的後廚。
良久,僵滞的氣氛突然流動了,剩下的人都是朝夕相處了不知道多久的同事,當下再也不用掩飾,瞬間爆發出火熱的讨論聲。
“這……京城來的貴公子就是這樣的嗎?”
“難不成,難不成在别處斷袖分桃之戀竟然是如此普遍的嗎?”
“但還真别說哈,有這樣一個多金又溫柔,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俊男子追求我,我……我說不定也會答應呢……”
這句話一出,瞬間靜了一瞬,正當說話的那人有點不知所措,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有和他相熟的夥伴爆出一聲洪亮的大笑:“康子你可别笑死我了,就你,你瞅瞅你臉上的紅痘疙瘩和這一身糙皮,那公子要能看得上你我當場就去揍臭老扒沒二話~哈哈哈~”周圍的人也被這話逗得哈哈大笑,顯然是覺得康子說的話太過搞笑了。
康子憨憨一笑,撓着頭皮露出兩排大牙。
任然和柏水青一點也沒有‘端正’舉止的自覺,即使在明晃晃的多雙眼睛之下,也完全保持了自己不管不顧不在意他人目光的作風呢~自然,這時候她也不會料到在他們離開後,他們都在嘀咕些什麼,不過,真知道了這些,她也不會有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