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算個鳥,我爹還是天下兵馬大元帥蕭道成呢!”
兩個官二代話不投機半句多,很快就發生了肢體沖突。混亂中,蘇大小姐非常女中豪傑地跨坐在蕭衍身上,小拳頭猛地砸向對方太陽穴,吓得蕭衍慌忙後退。這一慌不要緊,他無意間左胳膊壓在某個按鈕上頭,隻聽飛鸢“咔啦”一聲輕響,機身劇烈地震顫了下,發動機随即發出詭異的“嗡嗡”聲——
柳餘缺意識到事情大條的時候,已經晚了。在街上衆人的驚呼之中,那輛豪華的白色飛鸢在巨大的機器轟鳴聲中拔地而起,直沖雲霄!
“我靠!”柳餘缺急的跺了下腳——蕭衍這個不讓人省心的熊貨!
眼見着白色飛鸢越飛越高,他根本顧不得囑咐身邊那個更小的“熊貨”,便沖過去随手打開道旁停着的一輛飛鸢車門,坐上去幹脆利落地啟動了飛行開關——
第二輛飛鸢直沖雲霄之時,底下的百姓還都沒反應過來。要知道,大楚對于民間飛鸢的使用一直都有嚴格限制,如非特殊情況絕不允許在空中飛行;近年來雖然有了些許放松,然而像今日這般于晴天朗日下兩輛飛鸢同時起飛的,卻無疑極為罕見。白色豪華飛鸢此時已入斷線風筝一般向地面俯沖而去,貼近地面時蹭出一陣耀目的火星,成功驚出一片尖叫!
“瘋了嗎你!”原本在機艙裡與蕭衍纏鬥的蘇嬰被迫緊緊抱住蕭衍的腰,抖着聲音吼道:“快停下!停下來啊!你想摔死我嗎?!”
蕭衍一邊笨手笨腳地操縱者搖杆保持平衡,一邊急道:“你以為我不想嗎?!靠,你這破玩意兒怎麼停,我沒學過啊啊啊啊啊——!”
兩個孩子的慘呼之中,這架漂亮的飛鸢像是喝醉了酒一樣,開始了它在半空中左支右绌的高難度表演,一會兒無頭蒼蠅般亂轉圈,一會兒急速劃出數道筆直的直線和大直角——好幾次險些就撞進四周樓宇之中!
蕭衍這廂已然絕望,幾乎是要閉眼放手準備等死了,視線裡陡然蹿出另一輛黑黢黢的飛鸢。柳餘缺赫然就坐在其中,而且還扯着嗓子沖他大喊:“大哥!左手第一機關平衡,右手第三落地!”
他這兩句簡潔得近乎成了病句,可饒是個傻子也該聽明白了。蕭衍并不是傻子,當即立斷扳下左手第一個機關搖杆,待機身平衡後才顫抖着手繼續扳下右手邊第三個搖杆……
“咔”的一聲輕響。
太緊張了,搖杆竟被他給生生掰斷了!
蕭衍頭頂冷汗唰的就下來了。在抱着他腰的蘇大小姐持續尖叫的背景音中,飛鸢并不算慢地平穩向前滑行過去,目标——位于城中心的督軍府!
“啊——!”
這回蕭衍也終于繃不住了,驚駭至極的眼淚洶湧而出,脫口而出的尖叫幾乎能把他自己的耳朵也給震聾。與此同時,原本半開的艙門被一隻小手扒住,緊接着,那人便裹挾着一身烈風跳了進來:“起開!”
蕭衍對着小醜八怪那張蒼白如雪的臉愣住了,身子旋即被人推得偏到一旁——現在的小醜八怪,身披比身體大了好幾圈兒的、怪異的漆黑戰甲,一手穩穩地把握着方向盤,鎮定自若的模樣仿佛一尊從天而降的天神。
然而他來不及感慨,便很快就在車頭直沖地面的驚吓之中再次發出一聲慘叫。沈夜北面無表情地狠狠一扳左邊光秃秃的搖杆底部,稚聲稚氣道:“坐穩!”
話音未落,車頭便在“觸底”的前一秒成功挑頭。随着機器轟鳴聲逐漸降低,飛鸢也極不情願地減了速,最後終于穩穩停在了距離督軍府大門不到三尺之遙處。
車門打開,三個孩子暈頭轉向地接連從機艙裡滾了出來。與此同時,另一輛飛鸢也适時降落,柳餘缺一個箭步上前将臉色慘白的沈夜北抱在懷裡,一邊關切道:“大哥!你還好吧?”
此時,督軍府府兵也都趕到現場,為首一個文士模樣的男子将坐地嚎啕大哭的蘇大小姐抱起來輕聲哄着,其餘人則将手足無措站在原地的蕭衍團團圍住,個個如臨大敵。
“我……我不是故意的!”
蕭衍胖胖的小臉上現出十分的慌張無措——由于他的一時胡鬧,蘇嬰這小丫頭險些就和他一起死在飛鸢上頭,是以這種情況下他也沒了應對之策。文士模樣的男人面帶怒色,語氣卻還算和緩:“你是誰家的孩子?你家的大人呢?”
“……”蕭衍本想當即報上自己老爹名号,可話到嘴邊卻怯懦地咽了回去:如今自己闖了大禍,爹會不會對他很失望,以後還會認他這個私生子嗎?
“回禀蘇大人,”柳餘缺不卑不亢地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們三人來自雁回村上帝教教會,是随古德裡安神父前來安西拜會您老人家的。”
古德裡安?文士——也就是西北行省督軍蘇文洛微微眯起雙眼,驚訝道:“哦?”
他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因為就在下一刻,金發碧眼的洋和尚古德裡安便姗姗來遲地趕到了,還氣喘籲籲地認了親:“哦……哦我的上帝呐!路易斯,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古德裡安神父,作為一個因“大洋國公民”身份而享有超國民待遇的傳教士,依據十年前大洋國與楚國所簽訂之不平等《通海條約》,這次來安西城是為了和蘇督軍談一談擴建教會之事的。說來也巧,蘇文洛自己就是個上帝教信徒,雖然礙于朝廷命官身份不敢太過張揚,但對于古德裡安的這一請求他是打心眼兒裡的樂意,因而兩人很快一拍即合,便定下了在安西城開辦新教堂的諸多事宜。至于蕭衍闖的禍麼……
反正女兒也沒出什麼大事,不是麼?常年受《聖經》教化、寬宏大量的蘇文洛蘇大督軍如是想。
作為這場“事故”中唯一的傷号,沈夜北左腿在“強行登機”的過程中輕微骨折,被送到附近的西醫院住了小半個月。大人們談正事的這些天裡,柳餘缺自告奮勇地承擔起了照顧他的職責,盡管後者别别扭扭不肯領情,他還是硬着頭皮地發揚了上杆子癞皮臉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