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沈夜北定了定神,緩緩道:“我聽說新羅國現在也處于内亂之中。貴國有沒有打算,将新羅也納入‘海外領地’統轄範疇?”
瓦西裡道:“這個嘛,朝鮮半島彈丸之地,資源匮乏,也沒什麼戰略價值,帝國沒有興趣。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沒關系的,你盡管說!”對于這個失而複得的親人,瓦西裡表現出了極大的寬容和愛護。
沈夜北邊思考邊道:“即便基輔羅斯對占領朝鮮沒有興趣,但新羅王朝的政治傾向性,貴國總該在乎吧?過去作為楚帝國的屬國,他們的立場是反東瀛的;而現在一旦楚國勢力徹底撤出,東瀛必然乘虛而入。新羅國一旦倒向東瀛,未來在遠東戰場上貴國與東瀛的較量之中,反而會成為貴國的掣肘之一。”
瓦西裡更有興趣了:“喔?”
“所以對于新羅國的未來,貴國大概早有考慮了。”沈夜北直視着他的雙眼:“對麼?”
瓦西裡非常痛快地點了點頭:“不錯。大外甥,你想說什麼?”
沈夜北微微一笑:“我想請舅舅幫段督軍一個忙,送他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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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弘正病倒了。
張府沒有女主人,隻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管家和一個總角少年。老管家随了主家的姓,叫張大,少年則是他的孫子張韬。
張弘正被宮裡太監送回來的時候,人已然陷入昏迷。宮裡來的公公對他的“病因”諱莫如深,隻交待要他靜養幾天,在皇上召見之前暫時不必上朝了。
“小韬!快,快把水端來,少爺醒了!”
張弘正蘇醒之時,已是日落西山。他迷茫地眨了眨眼,試圖坐起身來,卻被自家忠心的老仆扶住:“少爺你先别急着起來,先喝點水,啊。”
“我沒事。”張弘正虛弱地擺了擺手,張大又問:“可是朝中發生了什麼事?宮裡幾個公公送您回來的,還說陛下讓您好好在家休息……”
張弘正歎了口氣,沒有回答。張大也意識到自己不該多嘴,便支支吾吾說起了另一件事:“那個少爺啊,其實,其實……”
他沒再“其實”下去。因為就在這時,一個娉娉婷婷的身影掀簾而入,手裡端着的藥碗仍冒着絲絲縷縷的熱氣。
這竟是位妙齡女子,而且,還是全大楚最尊貴的女人。
來者竟是德容公主,楚容。
“公主殿下……”張弘正掙紮着就要下床行禮,卻被楚容輕輕挽住手臂:“太傅,不,不必多禮。”
楚容天生麗質,容貌姣好,唯獨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口吃的毛病,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藥都不管用。不過她既貴為帝國公主,貴族、士大夫的公子們自是趨之若鹜,可楚容偏偏眼光奇高,非但對未來夫君的德行、才華有要求,就連對世人最不重視的男子長相也絕不含糊。
張弘正于感情一事上并不遲鈍,但即便到了眼下情形,也不敢确定公主的心意:“公主,禮不可廢。”
說罷,還是掙開她的攙扶,下床行了君臣跪拜之禮。楚容無奈地把他重新扶起來:“太傅,您,您就不,不要折煞我了。”
一番客氣之後,兩人終于得以在前廳坐下,對面而談。楚容道:“太醫之前來,來過,他說你是憂思過重,心……心力交瘁,所以多,多休息就,就好了。”
“多謝公主。”
“你,你不,不用謝,謝我。”楚容似乎有些着急,以至于口吃的毛病愈發厲害起來:“其實陛下也,也很關心你的!他隻是太,太着急了……”
“臣明白。”張弘正善解人意地開解她道:“陛下心懷家國,之前是臣僭越了。”
楚容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道:“帝國敗了。”
敗了。
這并不是出乎意料的結果,張弘正表現得也比她想象中更加平和:“陛下現在可還安康?”
楚容的神色于是更加凄楚:“他病了。”
張弘正心裡一緊,立刻說道:“我……臣現在進宮觐見,是否唐突?”
“唐突,實在太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