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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新羅風雲(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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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危沉默半晌,才答:“是巧合。此間我去了一趟顧影舊宅,看到裡面有個匣子,我用遺物裡的鑰匙打開之後,發現裡面裝着十萬兩銀票,還有一樣奇怪的銀絲。我剛剛觸碰了它們一下,這些銀絲就鑽入我手腕之中,隐沒無蹤。”

沈夜北沉吟道:“這麼說,顧影也會操縱千機絲?”

陳危搖頭:“我不清楚,他從未對我提及。不過,既然顧大哥特地将千機絲與銀票放在一起,就一定意味着,他是想讓我知道千機絲的存在的。”

聽了這種解釋,沈夜北也不再追問,而是續道:“你發現自己掌握了千機絲之後可敵萬夫,于是為了複仇、也為了救出生死不明的陳厭,把矛頭對準了太保鐘惠。”

“是。我要殺他,不但要殺了他,還要滅了天機處,殺光那幫為他效忠的門徒!”

陳危的臉上忽然浮現出狠厲之色,重聲道:“可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我哥還活着……他活着來見我,隻是為了聯合其餘三大高手,将我生擒!”

他的聲音開始有些沙啞了:“陳厭,他不止将我生擒,還親手斬斷了我的手筋腳筋,将千機絲一寸一寸,一寸一寸地從我四肢關節處抽出……那種滋味,是我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的噩夢。”

沈夜北也沉默了。明明傷處早已愈合,可聽了陳危的那些話,他竟又一次重溫了之前在荊州時,被生生抽離千機絲時的、那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疼痛。

“我活了下來,成了一個廢人。天機處大約是覺得我沒有威脅了,便随意給我安了個罪名,流配至新邊牢城營服苦役。至于我活命所需瘾藥,天機處那邊倒是并不吝惜,每月都會按量配給……沈夜北,我的這番回答,你可滿意?”

“對于你的遭遇,我很遺憾。”

沈夜北盡力表現得心情沉痛,但其中并無同情悲憫。他并非不同情陳危,但他隐約覺得,陳危并不需要他的同情,又或者,這同情反而會讓他更加無法自處——畢竟,陳危也算是一個骨子裡很驕傲的人,同情或者悲憫于他而言,反而是一種侮*辱。

陳危起身,拍拍屁股就要離開。沈夜北仍坐在原地,凝視着他的背影道:“最後一個問題。”

“說。”

“神仙醉這種瘾藥,天機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門徒使用的,你知道麼?”

“十三年前,也就是我和陳厭進入天機處的那年。”

說罷,陳危幹脆利落地拂袖而去,再未多做停留。沈夜北也不再盤桓,起身也回到自己的營帳之中。

如今他已是千戶,有了自己獨立的“辦公”寝居之所,生活上也比從前自在許多。秦兵雖然一直以男子身份任軍醫,但終究還是個姑娘家,沈夜北便趁此機會向段謹方讨要她做了自己的親兵。

隻不過,私下裡畢竟還有男女大防橫亘其中,雖然秦兵本人并不在意,沈夜北還是充分尊重她女兒家的特殊需求,對她也算是體諒有加、以禮相待。

——如果,沈夜北是一個溫和良善、體貼入微的男子,這些便都沒什麼。可他不是。于是這點看似平常的照顧,就讓秦兵不得不感到驚訝了。

沈夜北這些天來忙于軍務,她不好直問,今兒總算得了機會。見沈夜北從外面掀簾而入,她便停下搗藥的動作,起身立于帳簾之後,輕喚道:“公子。”

“很久以前我就想問了,”沈夜北卻沒看她,徑自走到帳子中間的桌案前彎下腰,撿起水盆上搭着的濕毛巾擦了擦手,一邊說道:“你為什麼稱呼我為‘公子’?我出身微寒,配不上此等尊稱。”

“先秦時,公子一稱确僅指諸侯之子,是故《麟之趾》一篇有雲:麟之趾,振振公子(注1)。但時至今日,‘公子’早與出身無關,民間文人士子亦可以此相尊。”

沈夜北背向她,手上動作一頓:“這麼說,你早就知道公子的意思,卻還要堅持稱呼我為公子?”

“是。”秦兵不卑不亢道:“民女如是稱呼您,确實是刻意為之。”

沈夜北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道:“姑娘這麼做是為了時刻提醒我,我是儒生出身,與外面其他那些粗鄙的丘八不同,也不可與他們為伍。是麼?”

“公子通透。”秦兵輕道:“說是儒生也并無不妥,隻是若究其本質,‘讀書人’三字應該更為貼切。”

“讀書人也好,兵痞子也好,泥腿子也罷。大家都是兩條腿走路的人,誰還能比誰高貴不成?”沈夜北嗤笑一聲,剛想繼續冷嘲熱諷,就聽秦兵淡聲道:

“本朝太*祖皇帝就是泥腿子出身,若論低微,比公子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後來雖也自學了不少詩文典章、及至建政之時已有秀才的水平。可他做了皇帝之後都做了些什麼,公子可知?”

她一介婦人女子,公然非議太*祖皇帝,沈夜北卻既不驚訝也不勸止,反而接過她的話頭說了下去:

“千頭萬緒,但大緻可以總結為三條。其一,收攏地方及朝堂權力歸于皇帝一人,厲行專*制,獨斷乾綱,将集權推至登峰造極之境;其二,立《大楚律》,對朝堂及民間行嚴苛之政,對非議朝政官員施廷杖、設錦衣衛诏獄及東西二廠,以鷹犬駕馭行政,以私刑淩駕司法,馭萬民如牲畜,視百官如家奴,天下齊喑;其三,内宮恢複人殉制,民間恢複纏足陋習、沿海恢複海禁,閉關自守,自絕于世界文明。”(注2)

“不錯。”秦兵道:“公子可知,太*祖皇帝為何要這麼做?”

沈夜北眸中精光一閃:“你說為什麼?”

秦兵微微一笑,從陰影中走出來,站在了陽光之下:“因為他骨子裡自卑、自輕、自賤,認為自己泥腿子出身,不行恐怖統治就難以為繼。他害怕天下人會不服他,怕得要死——因為這不可言說的恐懼,他必須與天下人為敵。這片土地也因此在他的推動下,最終走向了今天這般衰竭凋零、萬劫不複之地。”

沈夜北微微眯起雙眼,覺得她這話簡直荒唐至極。他好歹也受過古德裡安神父幾年西方人文主義思想教化,雖然平時“克己複禮”、謹小慎微地恪守着等級尊卑,但他心中無一時信服過這延續千年的等級制度——

不僅是不信服,簡直是鄙夷、唾棄。

“沈公子,”秦兵溫聲道:“您可能一直以來都沒有意識到,您其實,已經因同樣深沉的自卑自賤,而将堕入‘魔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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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國風·周南·麟之趾》:“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注2:參考明清兩代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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