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哒!”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汪!嗷嗚……汪!”
“哼,哼哼哼,哼——”
“哎别跑哎你們……哎呦喂咱家的腳!這哪兒來的破石頭呀,忒缺德了!”
……
偌大一間宅院裡,一片雞飛狗跳之中,太監們正滿院子地追着各種家禽家畜。西北這邊能找到供各位天家貴胄“臨時下榻”最好的地方,也不過就是這寒酸破敗的一畝三分地。
食材雖然都由附近各縣一車車送過來,可那畢竟都是生的,終歸還得現做——
好不容易把抓來的雞鴨拔光了毛,宮中女官們正笨手笨腳地燒着水,楚慕就走了進來。衆女官當即匆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就要伏身下拜,卻被楚慕接下來的一句話給及時制止了:
“此處不是宮中,不必拘禮了。諸位姑娘可是要為太後奉膳?”
“是。”女官們紛紛應聲。
楚慕微微一笑,道:“諸位可知太後口味?”
女官們面面相觑,搖頭。
“知道菜肴不合太後口味,是什麼後果嗎?”
女官們集體一愣,旋即面露驚恐之色。
“既然知道,還不趕快走?”
楚慕笑得愈發老奸巨猾:“難不成,要在這兒給自己挖墳麼?”
————————
卧房之内。隆懿太後正隔着鏡片看報紙。看着看着她忽然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揚手“啪”地就把單片鏡砸到了牆上!
巧的是,與此同時楚慕也正好推開房門走了進來,手上甚至還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雞湯。見隆懿太後竟然氣成這樣,他便笑呵呵地放下雞湯,一邊明知故問:“怎麼了皇嫂,又誰戳您肺管子了?”
“洋鬼子……”
隆懿太後卻沒有看他,而是死死地盯着報紙,像是活生生要将它盯出一個洞來。楚慕好奇地轉到她身後,津津有味地也跟着看了起來:
英吉利帝國時代報刊,頭版頭條——七國聯軍洗劫楚國京都城,圍宮及雍和園毀于大火之中!
頭版頭條的标題下方,赫然是兩張巨幅照片。左邊是圍宮太和殿上,聯軍總指揮斯科特元帥頭戴皇冠、身着皇帝朝服、對着鏡頭微笑的模樣;右邊則是雍和園在大火過後、一片殘垣斷壁的荒涼景象。
“哦呀。”
楚慕沒有太多感觸,但礙于隆懿太後的面子又不能什麼表示都沒有:“可恨,确實可恨。”
“豈止可恨……簡直該千刀萬剮,方解哀家心頭之恨!”
隆懿太後手指一根根收緊,報紙被她攥成了一個團。楚慕注意到她的肩頭也在微微顫抖——看來,比起宮殿園林被毀的憤怒,她眼下更多的情緒恐怕是……
恐懼。
是的,你該感到恐懼了。
“皇嫂,消消氣。”楚慕一邊輕描淡寫地給她順毛,一邊又繞回桌前,将仍舊溫熱的雞湯送到她面前:“再想這些也是徒勞,還是保重身子要緊。”
“唉!”
隆懿太後重重地歎了口氣,接過他遞來的湯碗,淺斟一口之後才愣了愣:“這味道……”
她似乎有些難以置信,斟酌了陣子才反問道:“是你親自做的?”
楚慕點頭微笑:“正是。”
隆懿太後臉上的表情忽然精彩了起來。
從前在宮廷之中,她是君,他是臣,過往的一切都可于君臣之禮中一笑泯之;可如今君非君,臣也非臣,許多曾經深埋在洶湧暗流之下的東西就被翻了出來——
她的心忽然一緊。
方才真是氣糊塗了,竟然連讓宮人試毒的環節都沒經過,自己就喝下去了!會不會……?
像是看出她所思所想一般,楚慕“不請自來”地坐在了她對面,将雞湯倒進自己碗中一部分,才又重新遞還給她,微笑道:“許多年不曾下廚,也不知手藝是否生疏了。臣自己也嘗嘗吧!”
說罷,他端起面前瓷碗,仰頭一飲而盡。隆懿太後默不作聲地看着他喝完,過了會兒臉上才終于重新有了笑容:“要哀家說啊,小叔子你的手藝一點兒都不輸當年!可真是的……”
說着說着,隆懿太後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就轉移到了楚慕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