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和曆史一樣,有時還真就是一種輪回。
比如眼前這人,兩年前他在襄城時就見過;此時此刻的遭際,也與那時并無兩樣——
“還記得我是誰吧?”
雨水落下。四周的人似乎都走光了,隻剩下一站、一坐、一卧三人。站着的那人俯下*身來,用槍口挑起了地上之人尖削的下颌,一張年輕得有些稚氣的臉上,笑容陰冷中充斥着刻骨的仇恨:“狗官?”
啧啧,連稱呼都如此令人“懷念”。
林賽。這個被柳餘缺慣壞了的“弟弟”,似乎每一次見到他都是這副不共戴天的表情。隻不過和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他事先毫無準備,也沒有還手之力了。
然而沈夜北卻并不慌亂。他在淅淅瀝瀝的雨幕中閉了閉眼,雨水透過睫毛滲進眼中,視線也随之不甚清楚。迷藥的藥效似乎隻能讓他失去使用千機絲的能力和還手的力氣,意識卻始終沒有徹底陷入混沌:“……林賽。”
“你果然記得我。不錯!就是你林爺爺。”
林賽獰笑着沖後面一揮手,幾個年輕男子便悄無聲息地圍了上來,其中一人拽起守在他身邊的秦兵,其餘幾人則将沈夜北連拖帶拽地架了起來,就要往路旁停着的飛鸢那邊拖去。
“等一下!”
衆人停住腳步。林賽走到從方才到現在沒說過一句話的秦兵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輕裝簡行。”對着她的臉,他冷冷說道:“殺了。”
死亡降臨的一瞬間,秦兵腦内閃回了很多畫面,然而所有的回憶最終都歸結為現世中的“一點”——這一點,就是匕首鋒刃上的寒光。
……今天,就是自己的末日嗎?
她想。然而預想中的死亡并未真的到來——
秦兵聽到了利刃刺進皮肉的聲音,很輕,但卻足夠清晰。沈夜北不知何時竟掙脫了那幾人的桎梏,沖到自己身前,替自己攔下了這緻命的一刀!
然而,這也耗盡了他最後一點力氣。林賽詫異地看着他手握刀尖、一副站都站不穩的虛弱模樣,不由十分好笑:“哎呀?姓沈的,你不是一直喜歡柳大哥嗎,怎麼突然轉性了,不斷袖啦?”
“林賽!”
鮮血自指縫間汩汩流出,沈夜北原本冷漠而不屑的神情變了,疾言厲色道:“看看你自己,濫殺無辜,草菅人命……哪還有半點革命黨人的樣子!”
“你他媽竟敢訓我?姓沈的——你配嗎!”
正值叛逆期的林賽,一股子無明業火“騰”地就蹿起來了。三條千機絲意随心動,也張牙舞爪地騰空而起,對準了沈夜北的天靈:“以為小爺我不敢殺你是嗎?!”
此時,秦兵也終于從方才的“危機”中緩過來了。她立時意識到,沈夜北這是在使用“拖字訣”——
反派死于話多。能拖多久是多久,拖到救兵到場為止!
想到這裡,她連忙開口道:“林賽,雖然此前我并不認識你,但方才聽你們之間的談話,你似乎和柳先生也有交情……”
“交情?呵,區區交情算得了什麼,柳大哥是我最親的大哥!”
“好好,我明白了,柳先生就是你世上最親的大哥,誰也比不上你在他心中的位置。”
秦兵趁機輕輕掙開旁邊革命黨人的挾制,蹲下*身去扶住沈夜北的手臂,開始循循善誘:
“之前我也曾聽說過你與公子之間的往事。據我所知,公子曾在你柳大哥遇險之際,于菜市口刑場上衆目睽睽之下劫了法場——這件事你當時也參與了,總不能否認吧?後來朝廷是怎麼對待沈公子的,你也心知肚明,對嗎?”
“……”林賽被她翻舊賬翻得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該說什麼:“關我什麼事!他是楚國狗官,我柳大哥是革命黨人,立場本就天差地别。更何況這狗官還親手殺了周清海大哥……!”
“承認了吧。”
秦兵打斷他的自我催眠,溫和無害的表情遽然冷了下去:“林賽,承認了吧!你就是嫉妒公子——嫉妒公子和柳先生之間,世上無人能比的情誼。”
“你……你胡說!”林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牙尖嘴利”氣得跳腳:“住嘴!你給我住嘴……不對,你給我收回去!”
居然被她蒙對了!
當初構思小說情節時,由于隻寫了個開頭、後面都是大綱形式的“草稿”,因此像林賽這樣的細節根本沒有提及。“穿越”太久了,她甚至已經記不清小說裡是否真的出現過“林賽”這個名字、有沒有提及他最後的結局。
然而,腐女的直覺卻讓她飛快意識到了林賽如此“仇視”沈夜北的根源:那就是柳餘缺,也隻能是柳餘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