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做成的王冠。（注1）

而他的臉……！

——不！

不隻是受了什麼刺激，秦兵驟然暴起，劈手就将紙王冠奪了過來！金雪姬有些莫名地看向她：“小秦姑娘，你怎麼了？這生日王冠有什麼不妥嗎？”

“……”

在其他人眼中，此時的秦兵雖然舉止怪異突兀，但臉上卻依舊挂着平日裡那副面具似的微笑。這個女人，即便“忽然發瘋”也依舊彬彬有禮地保持着她的克制與理智：

“這個，就沒有必要了。”她一本正經道：“雪姬小姐，勞煩開始進行生日儀式吧。”

下一個儀式就是唱生日歌，以及許願。好在就連向來讀不懂空氣的陳危都難得給了面子——所有人都站起來，一邊拍手一邊唱起英文《生日歌》來。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dear my friend~

Happy Birthday To You！”

昏暗溫暖的燭光之下，秦兵眼見着對面美麗的男人的面容連同他永遠緊繃着的、警惕着的精神一起，緩緩放松了下來。一曲畢了，他也站起身來，就像十幾年前古德裡安神父教過他的那樣，面向為他慶祝生日的幾人輕輕鞠了一躬：

“……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為我所做的一切。”

多麼肉麻的表白啊。然而奇怪的是，這一次，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此時此刻的這番直白到一點美感都沒有的“表白”虛僞——

沈夜北這個人，隻有在僞裝的時候才會變得成熟，老練，謊話連篇，以及冷酷無情。一旦卸下僞裝之後，他真實的樣子就是今天和現在這般，真摯到了毫無掩飾、毫無保留的程度。

他其實，是個很容易感動、也很容易就付出真心的人啊。可這世上的善意就是如此稀有，稀有到他甚至沒有多少機會，向世人展現出他最真實的那一面。

人性本善就是他媽的徹頭徹尾的鬼話！

這個世界的真相是——人性本真。而絕大多數人的人性最“本真”的部分，就是獸性。獸性不經正确的教化，便隻能永淪野蠻和邪惡的深淵。

這樣一個人能在當今亂世之中表現得如此強硬冷漠，心狠手辣、殘酷無情，是因為什麼？因為大環境麼？如果他自幼生在一個相對更加自由、平等、法治、公正的文明社會之中，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如果自己這個“創世者”沒有将原小說設定在眼下這樣一個扭曲病态的社會背景下；或者沈夜北并沒有從古德裡安神父和柳餘缺那裡，得知“外面”的世界裡那些更美好更文明的一面；又或者他并非生性如此、而是如這個時代其他大多數NPC一樣渾渾噩噩、庸庸碌碌……

後面的悲劇，還會發生嗎？

難道無論在哪個世界裡，清醒和理智隻會帶來痛苦與絕望，唯有無知和愚蠢，才能帶來真正的快樂？

“祝賀廷鈞老弟，二十二歲生日快樂呦！”

柳餘缺先是帶頭又熱烈地鼓了會兒掌，才笑道：“許願吧，生日這天許下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許願？

沈夜北沉默半晌，旋即面向蛋糕閉上雙眼，雙手合十——這個動作其實是佛教特有的宗教禮儀，而他也并非佛教徒。然而此時此刻，他這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居然十分樂意相信一次柳餘缺的“胡言亂語”。

那麼，許什麼願呢？

——就許這個願望吧。

一個渺小、微不足道的，卻又足以改變曆史、結束綿延數千年詛咒的，很平凡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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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荊棘王冠：《新約?馬太福音》記載，耶稣被處刑時，為了諷刺他，士兵用荊棘做成“皇冠”讓他戴上，令荊棘刺進他的頭顱，并說：“恭喜你當了猶太人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