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從皇城到臨時官邸,大約需要一刻鐘的車程。
沈夜北坐在蒸汽飛鸢中閉目養神。臨到目的地之前,身邊的張旻副官忽然提醒了他一句:“沈先生,門外好像站着一個人。”
沈夜北順着他手指的方向,透過車窗向外望去。此時天已經下起了小雪,隻見漫天雪幕之中果真站着一個人——
一個很熟悉的女人。
她穿着厚厚的外套禦寒,然而身體還是止不住地本能發着抖。在她身下,雪已經積了薄薄一層:顯然,已經站了有一段時間了。
“好像是秦小姐。”張旻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先生,要不要停車……”
“不用管她,開進去。”
沈夜北漠然說道。
……
直到他簡單洗漱完畢、走上臨時官邸的三樓向下望之時,秦兵依舊站在雪中,并沒有離去的意思。負責通傳的官員再次前來彙報:“沈大人,下官們已經勸過她了,但是她說她不進來,就想跟您當面說幾句話,說完就走。”
聞言,沈夜北一言不發,抛開一臉懵逼的官員大步流星地向樓下走去。經過客廳時他随手從挂衣鈎上拽過一件大氅搭在肩上,然後才獨自一人走出官邸。
他趕到的時候,秦兵已經凍得有些站不住了,臉也有些發青。見他向自己走來,她先開口道:
“沈廷鈞,月亮湖前你說過,隻要我想,我們永遠都是朋友。還記得嗎?”
雷霆萬鈞,一記暴擊。
沈夜北将肩上搭着的大氅披在她身上,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道:“讓你走是成全你,你該明白我的用心。離開這裡吧,你的人生還有無限可能。”
“……”
秦兵虛弱地沖他笑了笑。這一瞬間她就已經知道,自己赢了——
他到底,還是心軟了啊。
“我們,我們能不能……進、進去說?”她仗着如今貨真價實的虛弱,得寸進尺地提了一個“過分”的要求:“我……快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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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風雪愈發猛烈,然而室内卻溫暖如春。
幾乎快要凍僵的秦兵坐在壁爐前緩了好久,才終于回過魂兒似的有了活人氣息。她那張秀氣的小臉藏在厚厚的棉被下,沖沈夜北露出一抹慘白的笑容:
“沈廷鈞,你的心還是不夠狠。如果我是你,即便對方凍死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我的心狠,隻用在對待敵人之上。”
兩人相視一笑,一笑之間泯恩仇。沈夜北先主動關心道:“你還好吧?有沒有凍傷?”
“沒有。”秦兵動了動唇角,費力地擡起一隻手,指了指自己原來就穿着的外套:“這種天氣,我心裡很有逼數。出師未捷身先死這種蠢事,我還幹不出來。”
很奇怪。經曆了這一通“折騰”之後,兩人之間一直以來無形的隔閡竟然奇迹般消失了。沈夜北道:“正好借此機會,我們一醉方休,可好?”
“甘願奉陪。”
得了秦兵的首肯,他便命令屬下擡上來一大桶紅酒。紅酒度數很高,但或許今日這兩人就是要“一醉方休”,所以也就不在乎酒精度數高不高了。
一醉解千愁。
酒這種東西,喝起來甚至還不如馬尿,最大的意義從來都是讓人“消愁”——短暫地從這操蛋的現實世界中解脫出來,然後将所有心裡話不吐不快。
沈夜北酒量一向很糟糕,而秦兵的酒量卻好得驚人,也因此二兩“黃湯”下肚,他再也不複平日裡的冷漠自持,而是一反常态地撒起酒瘋來:
“你……”他紅着一張原本雪白的臉,一邊笑一邊用手指着秦兵的鼻子,東倒西歪地喃喃道:“一直以來,都在騙我……像騙傻子一樣騙我!”
“是。”秦兵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面不改色心不跳道:“這杯權當賠罪,我先幹為敬。”
沈夜北醉眼朦胧地斜睨着她,酒精的作用下他根本控制不住臉上的傻笑。他伸出左手修長的食指,直直地指着她的臉: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必須給老子說清楚!”
這般粗魯且傻裡傻氣的沈夜北,她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不過一想到他或許就是借着酒勁兒發瘋,秦兵又一點都同情不起來:
“對,你沒有猜錯。”她冷靜道:“我的确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你是穿越者?”
“是。”
“那……‘小說作家’又是什麼?”
“此事說來話長,而且也已經沒有意義了。”秦兵斟了一口,才道:“重要的是,我和許萬章一樣,确實來自于未來。”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