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兩人一邊喝酒一邊暢談,從天南海北聊到亘古洪荒、宇宙生滅。
在此之前,秦兵從未幻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能與眼前、身邊這個容貌絕美的混血男人聊得這麼投緣。無關性别,無關閱曆,無關文化,無關時空……隻是兩個同樣孤獨的靈魂,單純進行思想上的碰撞而已——
久旱逢甘霖,他鄉遇知己。
人生最痛快之事,無過于此。
“你之前說,會解釋何謂‘文科碩士’、‘網絡’,現在該踐諾了。”
聽着他這甚是認真的語氣,秦兵不由覺得有些好笑。這人,較真兒起來真是誰也擋不住。
“文科呢,就是和理工科相對,包括文學、曆史、哲學、法律……等等在内的人文科學。碩士是學位的一種,和西洋大學裡的本科學士學位類似。至于網絡,就是基于後來發明的電腦以及信息網絡通訊技術而産生的、連接分散式電腦以實現信息傳輸的一種系統。”
“電腦?”
沈夜北神色一凜,仿佛想到了什麼似的。秦兵沒注意到他這突如其來的表情變化,點了點頭:“對,電腦,不過我是學文科的,沒法很具體地跟你描述這東西究竟是什麼。總之,你可以理解為,人們可以借用電腦這一工具通過網絡獲取知識、交流思想……”
以及化身鍵盤俠互噴。
當然,最後這一句她并不打算說出口。
“就像電話或者電報嗎?”
“對。但效率要比前者高的太多了。”
沈夜北又問:“電腦是華族人發明的嗎?”
“我的世界裡沒有這個民族,也沒有楚國這個國家。而且,電腦也不可能是華族人能發明出來的東西——它真正的發明者,是匈牙利裔科學家約翰·馮·諾依曼。”
秦兵搖了搖頭,答道:“不過公子……廷鈞。抱歉說順口了。”
她歉意地笑了笑:“如果未來不是您力挽狂瀾式的‘逆天改命’,世界上就不會有任何一樣領先的科技能是華族人發明、發現出來的。華族人将來就隻會抄襲、複制,然後騙經費割韭菜賺快錢,最後卷錢跑路。”
沈夜北搖了搖頭。他并不十分信服地輕笑了聲:“你剛才的話很奇怪。”
明明這裡不是她所來自的那個世界,她卻仍能如此笃定地判斷這個世界的未來,真是怪事。
秦兵神秘地笑了笑。她不會為自己多做辯解,因為沒有意義。
“原來那個世界裡的你,是做什麼的?”
秦兵沉吟半晌才道:“律師。也算是個業餘寫手,隻不過沒什麼人看我的作品也就是了。”
這回沈夜北倒沒有針對“律師”這兩個字刨根問底下去。他點了點頭,又問:“我可以知道,你原來是怎樣的一個人麼?你是否介意告訴我,你原來長什麼模樣?”
他從來都沒對别人的私事如此感興趣過。可面前這個女人畢竟是來自未來的人,他真的有太多想知道的東西了。
“我嗎?”
秦兵苦笑道:“我是個很平凡很苦悶的人,可能還有些心理疾病。不過在我那個世界,心理疾病都被污名化了——事實上,社會上到處都是精神病人,隻可惜沒幾個人願意承認。模樣……你見過朱五七吧?我比她還要高些,能有一米七二七三左右。”
“難怪你那天會踹門而入。”
想到托克遜城中自己養傷被法圖麥·岚行刺之際,她踹門而入的“壯舉”,沈夜北不由會心一笑。一米七多的女人,确實足夠剽悍了。
“是啊,沈廷鈞。真實的我,不是這四年來僞裝出來的那般雲淡風輕。”
秦兵輕聲笑道:“我本來就是個很極端的人,最喜歡用簡單粗暴的手段解決問題。”
“——至于我的臉麼。黑色長直發,五官端正,但也隻是個很普通的長相。”
高個子,黑色長直發的女人……奇怪的機器,屏幕上的“我的電腦”。
那個奇怪的夢——至此,所有的線索全都串到一起了。
原來如此。
“我可能,曾經在未來見過你。”
“啊?”
“沒什麼。”
沈夜北哂笑了聲。自此,他便什麼都沒再問,也什麼都沒再說出來。
——他的酒量真的很差,所以終于喝醉了。并且,還是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