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人性中，最本真的那一部分。

隻不過這次不太一樣。蕭衍敏銳的政治嗅覺告訴他，要想維持住自己這紙醉金迷的上流生活，首先必須要做的就是剿除境内一切反叛勢力——尤其是複興黨。

這幫閑來沒事兒幹的王八蛋，那些愚昧無知、牲畜一般的黔首們是死是活與你們有何幹系？你們這些革命黨哪個不是家财萬貫、人脈廣闊，賺的錢夠自己子孫後代逍遙快活幾百年了，有必要自己跟自己窩裡鬥、非要推翻朝廷嗎？

這就是他蕭衍一直無法理解複興黨之所以存在、甚至還能持續發展壯大的原因。在他看來，這世上人和野獸沒有區别，莫不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莫不是你死我活的生存鬥獸場——勝者王侯敗者賊，弱者本就該是強者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這道理很難理解嗎？

放着好好的“人上人”不當，非要背叛自己的社會階層，想方設法、哪怕流血犧牲，也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換來那些本該被淘汰的弱者的美好生活？吃太飽了撐的？

不能理解就不用費力去理解了，隻要将他們從□□上直接消滅就好。于是蕭衍全權接管内閣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筆提高軍費預算用于鎮壓各地零星的革命及農民起義，收緊輿論-管控，并大興文字獄。

凡是敢妄議時局者，見一個逮捕一個，絕不手軟！

這股“倒行逆施”的風氣迅速席卷整個楚國，一時間人人自危，道路以目。人們不由得開始懷念起當初沈夜北作為内閣總理大臣執掌内閣時的“無為而治”了——

至少，他沒有蕭衍這麼能折騰啊……把好端端的楚國人，往死了裡折騰！

抛開楚國境内局勢不談，單說海外。此時此刻的世界，由于工業革命後的産能過剩及金融監管失利所造成的第一次經濟危機席卷了大多數發達工業國家。列強們為自保紛紛“斷臂求生”，大型公司裁員的裁員，倒閉的倒閉，就連政/府-公職人員都發不出薪水了，隻能“貸款上班”。

國家層面的開源節流，體現在國際關系上就是：進一步向殖民地攫取掠奪資源，以維持自己國内的局勢穩定。

楚國，作為一個被世界上所有列強所觊觎的“超級大型弱國”，自然首當其沖。

東瀛與基輔羅斯在楚國東北地區展開了一場宿命般的對決，結局自然是更為保守落後的基輔羅斯宣告失敗，并因而灰溜溜地退出了東北五省。蕭衍一見東瀛似有乘虛而入之意，連忙派出軍隊前往東北與東瀛抗衡。

好在基于同盟國的共同利益所在，東瀛并沒有借此機會全面接管楚國東北地區，而是保持克制地隻拿走了基輔羅斯在此的鐵路經營權及采礦權，僅此而已。

海外的混亂極大地影響到了楚國境内。事實證明，基輔羅斯那保守如封建王朝一般的寡頭制到底還是敗給了更為開明的東瀛君主立憲制，一時間舉國嘩然。

東瀛與基輔羅斯之間的戰争對楚國最大、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即便兩大列強在楚國境内大肆屠殺楚人，軟弱的楚國朝廷卻依舊無能為力，隻能對自己臣民的死活坐視不管……

如此無能的朝廷，要它何用？

這就是如今廣大東北五省民衆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普通百姓雖然沒什麼“大局觀”或是“長遠目光”，然而對于誰讓自己日子難過卻一清二楚，也因此出于最樸素的“誰幫我趕走東瀛鬼子、俄族鬼佬，我就幫誰”的信念，紛紛投身于當地的反侵略鬥争之中。

民間反抗侵略的組織很多，甚至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當地的土匪轉化而成——然而神奇的是，最終絕大多數的反抗勢力都歸于一家門下：

救國軍。

救國軍的主體還是無處可去的原楚國朝廷豢養的軍戶，然而随着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民間力量也融入了進去。當兩大列強對峙結束、基輔羅斯撤出楚國之際，官府再行招安之時，卻驚訝地發現——

原來救國軍真正的首領，正是“辭官回鄉”的沈夜北，沈大人！

“您……”當接見這位“民族英雄”之際，如今沒有任何實權可言的東北行省督軍下巴幾乎掉到地上：“您，您怎麼會在咱們這地界啊！”

“我本就是東北人。”

沈夜北絲毫不以為意，微笑着解釋道：“被免官逐出京城之後，也隻能回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