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人唯親怎麼了?難道還要任人唯疏嗎?
何況任人唯親也根本算不上什麼罪名,想拿道德壓人?做夢!
“何出此言?”沈夜北也冷笑了聲,語氣卻溫和依舊:“此次豫州并非旱情最重之地,受災程度卻最深,為什麼?”
郭嘯被問住了:“……”
他嘴上雖然無言以對,可頭腦風暴卻一刻都沒停過。就算豫州确實餓死了不少人,可至少在堅決執行朝廷政令這一點上他郭嘯絕對比任何一個官員都要有覺悟、都要絕對地“忠誠”、絕無二心,沈夜北就算真是特地找他麻煩,也找不出任何錯處來!
沈夜北似乎也早就料到了郭嘯會是這樣的反應。于是他輕輕一拍手,衛兵們立刻将禮堂大門打開,一群早就等候多時的新聞記者立刻魚貫而入。
什麼情況這是?
别說郭嘯本人,就是其他官員也跟着懵了。秦兵注意到,這群記者裡有華族人,但更多的還是西服革履的外國佬,也就立時間明白了沈夜北此舉的真實意圖:
這座小小的咨議局禮堂,今日恐怕,是要青史留名咯。
對于郭嘯等一衆官員而言,“噩夢”才剛剛開始。很快就有人眼尖地認出記者們身後跟着的人來——
“那不是……”
“楊铎?他怎麼也來了?”
一片議論聲中,原咨議局議長楊铎大步流星走上主席台,然後和沈夜北握了握手。這一簡簡單單的西式社交禮儀在洋人們看來并無特别,可看在華族人眼裡卻又是另一回事:
畢竟現在楚國還是封建帝國,欽差大臣能和地方咨議局議長……甚至隻是個“前”議長如此平等相對,實在令人瞠目結舌。
跟在楊铎後面的,還有一群或衣着整潔簡樸、或索性衣衫褴褛的百姓。這些官員們平素最看不起的“泥腿子”瑟瑟縮縮地在衛兵們的指引下,在禮堂一邊坐了下來,安靜地充當起背景闆。直到這時,沈夜北才轉向郭嘯,重新緩緩開口:
“郭知州,當着大夥兒的面,說說楊議長是怎麼被你罷黜的吧?”
郭嘯鐵青着臉,語氣也忍不住不客氣了起來:“下官該說的已經說了……沈大人,您這是何意?朝廷議事本就屬于内部……怎可宣之于衆!”
“朝廷議事,議的也是萬民生計,怎能背着百姓閉門造車!”
回答他的卻不是沈夜北,而是楊铎本人。這個暴脾氣的前議長毫不客氣地一指郭嘯的鼻子,嗓門大得驚人:“郭嘯,你當初罷免老子的時候不是挺牛X嗎?怎麼現在又裝啞巴了?”
“你你你你……你,你簡直是,有辱斯文!”
郭嘯知道這厮脾氣大,但沒想到他竟然大庭廣衆之下口吐髒言,一時之間竟氣得不知如何應對。
“是,你斯文,你全家都斯文。”楊铎氣極反笑:“當初就為了能跟上頭交差,你,你,還有你們——”他用手一指郭嘯和他身後的一種官員:“開倉放糧赈災救困的正事兒是一件不做,剿滅白蓮教倒是一個比一個積極!老百姓都幾十萬幾百萬的餓死了,你們瞎嗎,看不見?”
“楊铎,你血口噴人!”也顧不上什麼斯文掃地了,郭嘯氣急敗壞地吹胡子瞪眼起來:“誰說本官不管災民了?這台賬裡都記得清清楚楚……”
“台賬編的再漂亮,新聞報道裡的郭知州再‘愛民如子’,可百姓還是死了那麼多人!怎麼,如此渎職之責你也要推給老天嗎?”
“你……!”
“夠了。”
最後還是一直沉默是金的沈夜北制止了兩人的争吵。後者平靜地看向台下難民們所在的位子,然後緩緩起身,走到其中一位商賈模樣的老者身邊:“老人家,你來評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