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t Bro，您可真是我肚子裡的一條好蛔蟲。

秦兵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她隻是沉默地注視着他的臉，腦海中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

金碧輝煌、雍容華美的太和殿上，頭戴冕旒、身着玄服的帝王長身玉立風姿卓然，邈然俯視着台下黑鴉鴉一片芸芸衆臣。當帝王從大殿穹頂投射的陰影中走出來時，那張輪廓深邃、妖異俊美的混血面容上，睥睨天下的野心透過視線，實體化為鷹鹫般兇狠冷漠、殘酷淩厲。

如果有朝一日，沈夜北真的做了皇帝……

……大概，光憑這張颠倒衆生的臉，就會被史書記載為‘一代妖帝’吧？

“我相信你不會的。”

口是心非。沈夜北勾了勾左邊唇角，不打算就此放她一馬：“哦？”

“我答應過你，會無條件相信你。”秦兵側過臉，很認真的看着他——然後，她莫名其妙的又把臉轉回去了：“我向來言出必行。”

“所以這是你的非理性決策。”

“是。”

“如果是用理性判斷呢？”

“……”

這次秦兵沉默的更久了一些。許久之後，她才從胸腔裡緩緩吐出一口氣：“我不知道。你想聽實話麼？”

不等沈夜北回答，她就自顧自說了下去：

“如果你真的稱帝，我也不會驚訝。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何況不是所有人都能做華盛頓的。”

她定定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不是那種會因為私欲而篡奪共和果實的人，但我不敢确信你有沒有想過當皇帝這件事。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完全理性的，這其中包括我，當然也包括你……而九五至尊的位子，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男人甚至是女人，能夠拒絕它的誘惑。所以你是否會因為非理性因素做出錯誤判斷，我是真的不知道，也真的無法預測。”

沈夜北安靜的聽着。他并沒有任何打斷她的意思。

于是秦兵繼續說了下去：

“可是夜北，如果你要做皇帝，我會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她是從未來穿越回來的人，同時也是“沈夜北”的作者。她創造出來的那個“沈夜北”至死都沒做過諸如稱帝、賣國等真正倒行逆施之行徑……

而眼前這個男人，并不是她筆下的那個悲慘反派男二号。他的命運軌迹或許從一開始，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這讓她不安。非常不安。

失控的滋味太難受了，她感覺自己忽然很想吐。這種不安帶來的恐懼，竟然比之前以為他會按照自己筆下所寫的那般走向毀滅時的悲傷還要強烈——

看着她變幻莫測的表情，沈夜北忽然釋然的笑了笑。

“我明白了。”

不是大哥，你又明白什麼了？秦兵現在成了一頭霧水的那個。

————我明白了。

從始至終，我都是一個人。柳餘缺也好，你也好，都是一樣的。

原來，你真的隻是把我當成了實現某種理想或者理念的工具。十年已經過去了，在這一點上，你竟然從未有過任何改變。

可是秦兵，我也是人……我不是純粹理性的機器。

罷了，罷了。

……你沒有錯，你是該做出這樣的選擇。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累，仿佛這些年所堅持的一切都根本沒有任何意義。言不由衷的又笑了一下，沈夜北避開她探尋的目光，淡淡道：“你真的很誠實。”

“是的夜北，”秦兵平靜道：“我不想騙你。”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什麼：“……你，沒事吧？”

從她的角度看去，沈夜北原本就沒有什麼血色的臉似乎又蒼白了一點，眼尾和鼻尖也微微泛紅，在本就雪白的皮膚上顯得非常紮眼。這個表情……

是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