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再牛X的大佬也要遵循規律和常識。解決問題的辦法通常就那麼幾個,再怎麼别出心裁,最後也隻能落于實處、回歸現實。
包括沈夜北。
外事談判并不順利,因為沒有任何一個既得利益者會願意主動放棄到手的利益,無論個人還是國家。奇怪的是,沈夜北自己好像并不着急或者慌張,仿佛面前的困難早就也在他計劃之中一樣。
他如今已被罷免,并不具備行政職務,所以所有的談判都是經由“白手套”——也就是社會各界有影響的精英人士,或者部分實際投靠在他門下的官員來進行的。秦兵在他身邊,每天都好像在看某反派幕後黑手操縱大局的權謀影視劇:
怎麼說呢?就好像他手裡握着一隻無形的遙控器,足不出戶卻可掌控天下大局。權力這種東西,真是爽極了。
“《華夏-基輔羅斯新邊界條約》、《華夏-大洋國新通商法案》、《華夏-法萊西商務與文化交流合約》……”
一邊拿起辦公桌上墨香四溢的文件,秦兵一邊有些撓頭。這都是什麼,難道又要和列強簽訂新的不平等合約了?
她于是回過頭去,以探究的目光看向沈夜北。後者點點頭:“你猜的沒錯。”
WTF?!
“夜北,你瘋了嗎?”秦兵也繃不住了,索性再次撕下高人僞裝:“你想當第二個袁世凱?你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袁世凱是什麼下場了嗎?!”
“這是權宜之計。”
“我不信。”秦兵有些恍惚。她一臉迷茫的看着眼前早已熟悉了的那張臉,喃喃自語:“我不相信……”
“不信就對了。”沈夜北平靜的回看向她:“說明你是個正常人。”
“夜北,我知道你從來不在乎世人如何看你,可有些底線是絕對,絕對,絕對不能突破的。”秦兵勉強壓住内心強烈的恐慌和不解,一字一句:“比如,賣國。”
——哪怕你毒菜、專治、貪贓枉法、振亞百姓,也都不會遭受比賣國更慘烈的下場。
這是最基本的常識!你……
糊塗啊!
她以為沈夜北會向對不理解他的柳餘缺一樣發火,因為她現在,确實也像柳餘缺一樣不能理解他了。誠然,以新條約代替舊條約這種做法可以拖延一陣子——舊條約快到期了,光違約金就夠整個聯邦喝一壺的,所有外債最後買單的人都是這個國家的底層百姓,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可就算現在否定了舊條約也無所謂,大不了打一仗呗!
“你在擔心我?”
出乎意料的反應。面對她的诘問,沈夜北居然一反常态的沒有生氣或者反駁。他的面容上甚至帶着她根本看不懂的笑意,那笑容甚至是有些開心的:“擔心我遺臭萬年?”
“……”
要說實話麼?秦兵自問不是擅長情感表達的性子。她是在關心他,甚至這個世界、這個位面上,他已經是她唯一關心和在乎的人了;可這種事說出來,有必要嗎?
“那麼,你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
見她啞口無言,沈夜北又笑了笑,替她說了下去:
“華夏聯邦作為新生鄭權,立刻否認所有賣國條約是收買人心最行之有效的辦法,這我清楚。可代價是什麼?”
說完這句,他特意停了下來,安靜的等着秦兵的回答。秦兵張口結舌了老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接道:“是聯邦的覆滅,和接下來的内戰與外戰并行。”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世間之事就是如此荒謬:明明每次戰争死的都是最底層的百姓,可最愛皇室的,卻也是最底層百姓。你要犧牲土地換取太平,底層百姓一定會第一時間想法子推翻你;你大肆發動戰争把底層百姓當人礦和炮灰,底層百姓卻會把你奉為神明。
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别樣的抖M。
當年,商鞅或許也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才會寫下《商君書》這一千古奇文,才會由此塑造出華族如今的整體民族性格和精神面貌吧。
“戰争的代價不是頂層,不是你。”秦兵咬咬牙,這一瞬間宛如沈崇澤或者高歡附體:“代價是天下所有底層人。”
“我知道。”
“底層基本盤這一次不會放過你的,知識分子和社會各界精英也不會。”
“我知道。”
“你想再複制一次上次失敗的振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