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北嘴唇動了動。他好像忽然後悔了,想攔住她。
可惜晚了。
“我就是你,是你的另一半靈魂。”
死寂。
萬事開頭難,同時也意味着一旦開了頭就不難了。于是秦兵笑了笑,繼續輸出她的暴論:
“同樣的,你也是我,是我的另一半靈魂。”她很認真的反問:“這下所有的事情都能說得通了吧?”
沈夜北輕笑了一下。是說通了,隻是沒有任何意義。
唯一的意義,就是兩個人在“說通了”之後,又各自陷入了迷茫與死寂之中。
明明已經不是一個人了,明明彼此都了解對方,可為什麼……好像更孤獨了。
大概,所有人的人生本就都是孤獨着來、孤獨着走,如是而已。
“基輔羅斯。”秦兵率先從令人尴尬的沉默中走了出來:“你還沒告訴我,它為什麼會派來途志接手華夏新黨事務。”
沈夜北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不知何時他已坐在她身邊,修長的手指握住她的肩頭——這是個很親密的舉動,但眼下兩人心中都沒有任何暧昧情思。
秦兵知道,沉默且不善言辭的沈夜北隻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安慰她。
“很簡單。”雖然不喜歡解釋,他還是照顧她的好奇心解釋起來:“途志是基輔羅斯培養出來的、最适合做傀儡的人選。他足夠忠心,而且也足夠愚蠢。何況即時沒有途志,也會有别的人被選出來送回華夏,來接替高歡那個對社黨表裡不一的‘兩面派’。”
“你是說,途志是基輔羅斯特地培養出來的?不止途志,還有别的華族人可以被當做傀儡?”
沈夜北垂下眼簾。眼前的女子足夠聰慧,他不需要說太多:“基輔羅斯聯邦大學。”
秦兵果然立刻反映了過來:“就是為基輔羅斯培養未來華族傀儡的基地?”
沈夜北點點頭:“正是。”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頭發:“你臉色不太好,有心事?”
“我在想一個問題,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秦兵沒太在意他這堪稱暧昧的舉動。她的工作模式已經完全開啟了:“如果高歡仍全權掌控野軍,會不會稍微人道主義一點。”
她這話說的委婉,實際上已經是在質問了。是沈夜北引狼入室,把更加極端、更加變态的途志推到了新黨的權力之巅——他,難辭其咎。
“會。”
沈夜北沒有逃避這個問題。他有一下沒一下的繼續撸貓,額不是,給秦兵順毛,一邊直面她的猜疑與不解:“你想問,為什麼我在這件事上就不能做個人,是不是?”
大兄弟,雖然我想是這麼想的,可沒說出口啊!
秦兵尬笑。随即她昧着良心說了句:“夜北。”
“嗯?”
“這等反人類的事本不該做。可既然已經做了,那就别留痕迹,不要被人秋後算賬。”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鄭重其事道:“如果,我是說如果,真是你一手将途志引回國的——把知道你和途志之間關系的人,能殺光全都殺光,千萬别留後患。”
頓了頓,她補充道:“你如果不做,我來做。”
——秦兵,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好人。又或者,“好”這個詞本身就帶有濃烈的主觀色彩。什麼叫好,路見饑寒良心都過不去的婦人之仁算不算好?把貓貓狗狗當孩子養,見流浪貓流浪狗死在路上都要掬一把同情淚的算不算好?
算的。
因為人類自有文明以來,“道德”這種非常主觀的東西就一直存在着,用以維持人類社會的基本運轉。同情,憐憫,善良,妥協,合作,和宗教信仰一道共同構成了這個世界如今的秩序。僅依靠法律等規則,是無法維持人類文明延續下去的。
但是,請注意這個但是:以上這些,都隻能建立在社會秩序仍處于正常、有希望的軌道上的現實基礎上。
如果天下大亂、禮崩樂壞,又或者正處于急劇走下坡路、滑入深淵的階段,那就是非常之時。
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這一點,無可置疑。
“我知道你大概想做什麼。我不贊同你這種以毒攻毒的法子,可錯已鑄成,多說已然無益。”她很認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沒有你這麼強大的能力和廣泛的影響力,大事我幹預不了,也不想幹預。但我能做好一件事。”
一字一句的:
“我要盡我所能,保護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