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材高挑,脊梁也挺得筆直,劉海向後梳去,露出漂亮而飽滿的額頭,過分濃密纖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陰影,擡眼時無端給人一種陰郁的錯覺。
很優越的一張臉。
然而中原理見和那雙眼睛對上時,下意識打了個寒戰,汗毛輕微炸起。
這是她面對危險時的第一直覺。
她再次眨了眨眼,看到少年将已經伸到身後的手放下。
“居然真的開門了啊。”和陰郁的氣質相反,少年隻是愣了一下,就爽朗地笑了起來。
這這個笑容讓他看上去又是個标準的乙遊角色了。
眼前這一幕讓中原理見确定了一個猜測。
大半夜的,白衣染血、又孤身一人來到這個地方,明明離開卻又折返,而且剛才那個明顯是想拔刀的動作,果然……
對方一定是出任務晚了回來被卡門禁了!
真可憐啊,如果她每天都這麼忙的話,估計黑眼圈比他還重。
想到這裡,她看向少年的目光頓時帶上同情。
“是因為門禁回不了宿舍了吧?”她側身為他讓開位置。
“快進來,外面冷。”她語氣歡快,殷勤地像個極力推銷的狗腿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明顯看到對方眼裡閃過一絲困惑。
也就是這幾秒的沉默,身後的濃霧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呼喚,濃霧開始翻滾,仿佛有什麼可怕的生物陷入了難以抑制的焦躁狀态。
“戒指、我的……”
“找回來,把戒指……”
“說話,憂太……”
“憂太!!!”
而面前被叫做憂太的少年沒動,隻靜靜地聽着女孩因為得不到回應,在耳邊逐漸變調地嘶吼,他在觀察,觀察眼前的女孩會做出什麼樣的回應。
果然,聽到吼聲,橘發少女縮了縮脖子,轉身跑回了宿舍裡,然而很快,她再次出來,再出現時,手上多了個素白的銀戒。
“這是你掉的戒指嗎?”
沒想到規則裡的小女孩會這麼兇,中原理見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門,慢慢靠近了濃霧,将手上的戒指遞了過去。
濃霧死寂了幾瞬,又再次翻滾起來,但這次沒有再發出凄厲的哭喊。
光着腳的散發小女孩正站在乙骨憂太身邊背對着她,她穿着單薄的裙子,露出的皮膚肌理慘白如石膏。
于是中原理見将每個動作都放得很輕,小心翼翼地保持那個姿勢,準備将戒指放在地上。
然而她的手剛碰到地闆,就被一隻斜裡伸來的小手猛地抓住了。
中原理見一愣,有些意外,但還是牽住了小女孩的指尖,将她從濃霧裡拉了出來。
“你好呀,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似乎瑟縮了一下,就連暴露在視線下的腳趾都十分緊張地蜷縮了起來。
她有些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語調帶着古怪的非人感,正拙劣地模仿着什麼:“我叫裡、裡香。”
看到對方慘兮兮的樣子,中原理見面露同情。
“我叫中原理見,今天轉來的新生,小裡香是說話有點困難嗎?不要緊,如果不舒服的話不要勉強自己說。”
她順勢在對方面前蹲下來,認真地将戒指塞入小女孩小小的掌心。
熱心少女x害羞小女孩,多麼有愛的組合,然而在一旁圍觀的少年隻是靜靜地看着他們的互動,神色有些古怪。
因為這一切在他眼中赫然是另一幅光景——
少女細長白皙的手指隻能抓住裡香的一根手指,但她根本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面臨的是咒靈形态、對她來說堪比龐然大物的裡香,而是像對待一個身高隻到自己腰間的普通小女孩一樣,輕輕地用手背碰了碰她的手。
模樣可怖的怪物瑟縮了一下,激動的情緒讓她比剛才更加狂亂,幾近失控,但這次似乎不是出于暴躁的負面情緒,她卡殼了幾次,害羞地想要縮回他身後。
但這些小動作到最後還是停住了,她的注意力已經不在戒指上了,轉而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看,正在沒有方向地亂轉的眼珠子幾乎撞上她的下颌。
“不、裡香,裡香很喜歡理見。”
聽到對方毛骨悚然的表達,少女目光平靜,并沒有露出社交距離被打破得不安,甚至彎起了眼眸,摸了摸她裸露在外的身體。
她甚至還很細心地問她是哪家的孩子,是不是回不了宿舍,全然不知怪物的陰影已經将她籠罩在身下。
這幅畫面看上去詭谲又溫情,乙骨憂太視線落到已經被戒指和話語安撫好的裡香身上,确定了内心的猜測。
她在門禁之後出過門,甚至撿到了戒指,可以說是膽大包天。
但是,她似乎看不到咒靈,卻可以看到生前模樣的裡香。
……為什麼?
而另一邊,太宰治看着被挂斷的電話 ,毫不意外地歎了口氣。
“為什麼要讓她開門?”趕到他身邊的織田作之助提出了這個問題。
如果換做中原中也在場,估計也會問他這個問題。
中原理見,港口黑手黨中層成員,與武偵、異能特務課都有來緊密的聯絡,她的異能強勢,為人卻懶散任性,但誰也不會質疑她的立場和未來是否會成為隐患,也不會去責怪她的不稱職。
因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太宰治的視線自少女的房間裡掃過,沒有疊好的被子,還剩半杯水的貓貓頭水壺,以及放在不起眼位置上,那一盒盒宛如骸骨般堆起來的……
白色藥盒。
她是個将死之人。
他們都試圖把她保護得更好一些,但太宰治卻清楚,對方并不是會乖乖聽話的性格。
“因為女巫說,今晚是個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