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樓下開着一個寵物家，是給小貓小狗洗澡美容的店，開了有幾年了。因為和我家的距離實在太理想，一下樓就能送去洗澡，所以去年還是前年，我趕在店慶活動的時候辦了一張儲值卡。

大部分年輕人手頭永遠沒有寬裕的時候，我也一樣，所以我很把自己有限的流動資金凍結在某一個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倒閉走人的店裡。而我給辣條花錢向來比給我自己花錢要痛快——反正澡是每個月都要洗的，還不如趁着活動辦一張卡。

于是辣條成了樓下寵物家的常客。

由于辣條脾氣略微有些暴躁，經常對着人家美容師大呼小叫，我不好意思可着同一個美容師嚯嚯，所以每次約我都盡量約新面孔，就這樣，兩年間，幾乎把人家店裡所有的美容師預約了個遍。

剛開始我給辣條約的是一位看起來三十多歲、很穩重的男士。那會兒辣條年紀輕輕，不敢發太大的脾氣，所以一切都還比較順利。

直到有一次我送辣條去洗澡，和每次一樣，附加了潔牙和眼部護理，結果店裡黑着燈，鎖着門，一個人都沒有。可我提前很多天預約過了，那天又不過年不過節的，不應該沒人。我正納悶呢，一個陌生号碼給我打電話，我接了，正是那位美容師。

他說店裡消防整改，不讓開門營業，所以要偷摸給辣條洗澡。

我當時也沒多想，就跟着他一路繞到店的後門。雖然店裡黑燈瞎火的，但不止他一個美容師在，還有其他穿着工作服的人。我想，可能約到今天的寵物都隻能是這個待遇了吧，隻好忍了，讓他把辣條抱了進去。

洗完接回，第二天白天辣條一隻眼睛就紅了，到晚上直接腫到睜不開，我們趕忙帶他去醫院。套了個脖圈，又是抽血又是上藥，辣條一直扭着身子拒絕，但眼藥水一定要滴進病眼裡才能管事兒，當時三個醫生一起控制着他，這才勉勉強強把藥上了。

辣條沒有和别的狗打架，我家也沒有可以傷到辣條眼睛的利器，那他的眼睛是怎麼傷的？我不禁想到了昨天的眼部護理。

說不定是黑着燈，美容師看不清，再加上辣條掙紮，眼藥水頭戳進他眼睛裡了呢？又或者是辣條太不聽話，店裡黑燈瞎火沒有監控，主人也沒在旁邊看着，美容師索性暴力上眼藥，弄傷了辣條的眼睛呢？

于是回撥了那天美容師給我打電話的手機号碼，撥了無數遍，沒有一個人接。不接電話就默認是他心虛了，我火氣更大，又去聯系寵物家的客服。時間久遠，具體對面說了什麼我記不清了，反正就是拒絕承認，要我拿出證據。

我是又氣又無可奈何，又心疼辣條腫着一隻眼睛。我現在還記得他傷着眼睛、戴着脖套，叼着一隻豔粉色的放到我坐的凳子沿，滿臉期待地邀請我和他一起玩球。那豔粉色的球和他紅腫着的眼睛顔色一樣鮮明，一樣觸目，從此那一刻就印在了我的腦子裡。

等辣條病好了，我帶着恢複過來的理智再想一想，可能是我誤會寵物家了，萬一真的不是人家弄的呢？說不定我隻是一時氣急，想找個“頂罪羊”開刀，以解我心頭之痛。

但是我又一想，我當時就應該打舉報熱線舉報他們。停業整改還敢做生意，這不是撞我的槍口上了？！可惜，可惜，當時怎麼就沒想到呢，現在後悔可真是來不及。

從那以後，我再沒約過那個美容師，也再也沒讓辣條獨自在店裡洗過澡。

不管是洗一個小時的澡還是美一個多小時的容，我都一直在店裡守着他。

後面約的美容師裡，還有幾個令我印象深刻的。

有一個小姑娘，應該是剛上班，看着很年輕，對寵物也非常溫柔。可辣條就是欺軟怕硬的小壞蛋，人家越溫柔，他越來勁，小姑娘沒辦法，讓我進到美容室去。我一邊哄他一邊給他吹毛，可惜手法不怎麼娴熟，最後辣條是濕着回家的。

還有一個小姐姐，也挺年輕，但我每次預約都能看見她，應該上班有一段時間了。我帶辣條找她洗澡，她什麼都沒問，先自顧自地從圍裙的小兜裡掏出一把卷尺，給辣條量肩高。

寵物家洗澡美容的收費按照體型來算，體型越大當然越貴。玩具貴賓犬肩高小于25cm，迷你貴賓犬肩高小于38cm，再大點的就要算中型犬了。辣條是胖是壯，但他确實是迷你貴賓犬這一類的，我還怕他超了标準，在家特意給他量過。

誰知道這個小姐姐當場掏出尺子給他量肩高。

我帶辣條來洗了多少年，從來都是按照肩高小于38cm的價格來算，從沒有人真的量過。可能他們心裡也懷疑過，但也都默認按我預約時候的價格走。

量完确實沒超過38cm，那小姐姐還挺失望。

本來她連注意事項都不問問，先給我來這麼一下子就已經讓我有點生氣了，後面看見好好的泰迪被她剪成了比熊的形狀，我更是在心裡恨得咬牙切齒，發誓以後再也不約她了。

最可氣的是，後面我約别的美容師給辣條洗澡的時候，辣條表現不乖，她還跑過去說風涼話，什麼“這狗我洗過，兇得很”之類的，氣死我了！

還有一個年輕的男美容師，留着銀色披肩發，瘦高瘦高的。

斷斷續續約了他兩次，到第三次的時候他不想接了，要我簽一個什麼協議書，意思是寵物咬人怎麼怎麼樣，但寵物受傷店裡無責。

真是給我整無語了，這字我能簽？當下就抱着辣條回家了。找了個步行十五分鐘的寵物店去洗，匆匆忙忙把我一整天的計劃全都打亂，這就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