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它烏漆嘛黑,破破爛爛,其實它有時候還挺好看的......”魔尊背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裹,有些心虛地介紹着剛剛被自己誇得天花亂墜的魔宮。
“嗯,”陳子維認真點頭附和,思來想去想到一個可以誇贊的點“您家非常的......寬闊大氣。看起來很不同凡響。”他注意到面前人緊張的神色,想着誇他的小屋幾句,或許他就不緊張了。
其實有什麼關系呢?山神不會看小屋好不好看決定跟不跟你交朋友的。
“您喜歡就好......”魔尊給自己整臉紅了,他誇他的魔宮大氣呢。這不就是等于誇他本人了嗎?
瞧起來就陽光明媚的嬌滴滴美人走在他的烏漆嘛黑顯得分外陰暗的魔宮裡,像是黑色的沾了雨水的濕漉漉黏糊糊惡心的泥巴地裡長出來的漂亮花朵......
他看向陳子維的眼神分外熱切,不同于左護法總還想着隐藏兩分,直白,如有實質。他也一點都不避諱地将自己的魔宮比作垃圾,甚至不可避免地有些妒忌左護法那個狹小的庭院,為什麼窄小陰暗的院子裡,可以被種滿馥郁的花朵呢?
沒關系,他的魔宮也會有的。
有魔族另一個主人親自種的香噴噴的漂亮花朵。
其實魔尊也很想安排被哄過來的美麗客人跟自己住同一個房間。
但是瞧見對方柔和澄澈的眼神卻緊張到面紅耳赤,話都不太講得利索。
他七歲就揮舞長劍說要一統天下了,那時都覺得理所當然。
但是他在幻想像是神明一樣的客人成為他的妻子,成為魔族的主人的時候,又忍不住想,魔尊配得上他嗎?魔族配得上他嗎?
在人界妖界都人人喊打的魔尊,和不論人還是妖都得而誅之的魔族,如何能夠将他拉入深淵呢?
就像高挂枝頭的白色山茶,整朵落在肮髒的泥地裡。
魔尊有些自嘲,都是世上人人喊打之流了,竟然也會冒出這樣讓自己從前覺得不屑的良知?
或許是自卑心作祟,他最終沒敢像是左護法那樣不要臉。
但将自己原先住的屋子指給他,又捏了幾個木頭人,連人樣都沒有的,每個兒都放了自己的一抹神識。
還是陰暗到令人唾棄。
像一隻老鼠,用各種視角視奸着被劃分到自己領地的白色山茶花。
在各種角落陰暗地看着自己細碎的神識得到他的笑容,聽到他溫潤的聲音,他似乎對那些會動的木頭人很喜歡,像是對待有生命的物體。
他會對小木頭人笑,會在魔尊不來找他說話時假裝木頭人會說話會思考,将那些木頭人當作好朋友。
有一隻身形矮小的木頭人,像是人類幼崽那個身形,他的白色山茶很喜歡它,甚至會抱着它上床睡覺。
每每這個時候,魔尊都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小木頭人的視角使他分外身臨其境。
他的鼻子能聞到美人身上馥郁的香味,眼睛看得到美人熟睡時柔和的神色,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像漂亮的小扇子,頭發散在床榻,有些還貼着脖頸......
美人像是在玩自己的角色扮演遊戲,有時候會用手輕柔地拍小木頭人的背,假裝在哄小木頭人睡覺。
他以前也在這個床上睡覺,是否,可以算作他們睡在了一處?作為魔尊,而不是作為一隻小小的木頭人。
窺視久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變得比下屬更加變态,而美麗的神明依舊高挂,憐憫衆生。
他後來更加自卑到不敢見他了。
要是那些所謂要鏟除魔族的正道修士有你半分本事,魔族又如何能夠像現在這樣悄悄饞蝕了大半的領地?
越是陰暗,在他面前越是自卑膽怯。
但又控制不住想要去找他,以魔尊的身份,同他說說話。
魔尊早用小木頭人的視角知道了他是昆侖來的仙君。
當時美人蹙着細細的眉毛,頗有幾分憂心,他似乎是因為沒人陪他說話,喜歡對着小木頭人偷偷嘟囔幾句。
他問小木頭人,這位逐漸同他熟悉起來的魔會不會同意他回昆侖呢?
他好像很想回去。
但随後又覺得,對着小木頭人抱怨自己的煩心事太不禮貌了。
即使是小木頭人,也不會喜歡聽别人的煩心事吧?
于是像是補償,将小木頭人當作玩伴的美麗山茶花給小木頭人穿上漂亮衣服,誇贊小木頭人漂亮。
小木頭人心裡想,你才是真的漂亮。
他給小木頭人起了名字,就像他為喜歡的小花起的名字。
他思來想去,抱着小木頭人,最終決定叫他“小白。”
魔尊喜歡成為“小白”的日子。
但很快他就含恨離開了他的山茶花。
一隻入魔的龍闖進了魔城,悄無聲息地将他殺了。
謝玉眠雙目赤紅,一把“烏雲”不受控制地刺穿正沉浸在“小白”的視角裡的魔尊的心髒。
謝玉眠快要死了。
他早早聽師兄的話,在東海找到了兩個又大又硬的老蚌,逼着它們“自願”同意了幫助南海一隻沒出息的海馬孵出小海馬。
但是當他回到王員外家,隻看見一隻捧着一捧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死鳥。
還有一個突然就不怕丢人,甚至站在門口望啊望啊望的王家公子。
謝玉眠一開始隻以為師兄還沒過來,但是突然王員外大叫,說大廳的桌子上突然出現了一隻白色瓷瓶。
上面寫着春分。
謝玉眠當時就趕過去,師兄自己沒過來,但是雨水過來了......
當時就道不好,放了血給花晡浍,叫他先将兩個公子醫好,看出他想要反駁,直接道:“要是師兄回來他倆孩子還在肚子裡的話,你覺得師兄還會給你種小花嗎?”
花晡浍想要跟他換,讓他來幹活,自己去找師兄,但是謝玉眠轉頭就連龍影子都不見了,又想直接走掉去找師兄,但是如果師兄知道自己抛下兩個公子不管,師兄會生氣的。
想到謝玉眠曾經那兩周的經曆,花晡浍羽毛都在抖,吓的。
再說謝玉眠先去了西海龍宮,一上門就拿“烏雲”架住了謝玉清的脖子。
“你見過我師兄?”他心中焦急,平時語氣就不好,現在語氣更是像是質問犯人。
謝玉清挑着眉,笑着将“烏雲”從自己脖子邊别開。
“你師兄?”剛隻見過一位漂亮的美人,成為了他的債主。當然,這個債是美人的親吻。謝玉眠說的不會是他吧?心中有所猜測,這是找自己尋仇來了,自己沒本事親所以嫉妒别人親?“沒見過。”
“不過......”他也不顧謝玉眠黑成鍋底的臉色“你未來表嫂倒是剛剛跟我道别。”
親都親了,漂亮的仙君,該不會不打算負責吧?
謝玉眠瘋得厲害,手一重就将謝玉清的脖子劃拉出一道血痕,“烏雲”跟它的主人一樣,帶着兇狠的殺意。
他咬牙切齒,“你将他藏到哪裡去了?”怎麼當時就忘了西海還有這個死玩意兒呢?
“你問我?”謝玉清一點都不慌,他以為這個家夥自己将人藏起來賊喊捉賊了。
笑得很張狂“他還欠我兩個吻呢,記得告訴他叫他來還。”成親,一來就一條龍服務送他個西海龍王做夫婿。
謝玉眠眼睛微微眯起,“烏雲”顫動着,直接砍了對方半截手臂。
又見對方确實不像真的藏起師兄的樣子,轉頭就往外走,走出時還不忘放一把水中可以燃燒的大火,吞噬着西海龍宮。
謝玉清邊留着血邊笑,這麼多年了,還是這一招。
毫不在意地換了一隻手,聽着自己的龍宮燃燒的“滋滋”響聲。
不過......看他那個反應,莫非......
西海龍宮低下鎮壓的長槍少見地被主人召出,毫不在意地看着自己的傷口愈合,又細細清潔一番。
出海,讨債去了。
......
謝玉眠找到陳子維的一瞬間就昏過去了。
陳子維先是開心地喚了一聲“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