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的枝條蔓延開來,漸漸圍住整座魔城。
枝條上綴滿了金燦燦的花朵。
19
謝玉清的死亡讓争戰成為了不得不發生的事情。
一大群來自不同門派的修士浩浩蕩蕩,背鍋的背鍋,提劍的提劍。為首帶隊的,就是昆侖季臨江。
他黑着一張臉,本來就嚴肅的氣質顯得更加不可接近。
已經聯系不上小維很久了。他被養的分外單純,不知世事。一直嬌慣的孩子一旦離開視線,就會令人分外暴躁。
當他悄無聲息地潛入魔宮時,這份暴躁就被外化了。
手中的長劍已經攻擊到了堅硬的龍鱗,發出“當”的,金屬碰撞的聲音。
身形巨大的龍盤踞纏繞着熟睡的美人,白皙的皮膚和清淺的呼吸,修長纖弱的脖頸,他羸弱可憐。
謝玉眠将尾巴連同闖進的不速之客一齊甩出去。
将那幻境打死就這一點不好,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進來。
頗有些可惜地親親懷中還在熟睡的人,帶着怨氣出去。
......
氣氛焦灼緊張,雙方無聲對峙着。
正方有人先道:“我等親眼看見烏雲殺了西海龍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你都說了,是烏雲殺的,”謝玉眠頭發還未束起,“你們找烏雲不就好了?找我做什麼?”他一臉坦然,對此沒有一點愧疚。
“大膽逆徒,住口!”季臨江氣得聲音在顫抖。
那邊已經開始有了飯菜的焦香,一些食修見氛圍不對,已經将自己的鐵鍋燒得“滋滋”冒響。
這邊的一些好戰的魔修也開始興奮起來。
謝玉眠的“烏雲”已經被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裡召喚出來,上面還帶着濕漉漉的水痕。
沒人再說話了,都在等待一滴鮮血,不論來自正道的修士,或是來自魔城的子民。
“小維?”季臨江下意識放輕了聲音,柔和了聲色。
陳子維見到季臨江,先是開心,而後又見雙方對峙的事态,也明白了些什麼,心中有些悶,隻小小聲叫了一聲“師父。”
原本沉寂的氣氛被打斷,武器砸落的聲音此起彼伏。
無數雙不同的眼睛,眼中卻是如出一轍的驚豔,随後又變作癡态。
“過來,”季臨江輕輕招手。“師父帶你回家。”
“别過去,師兄。”謝玉眠也盯着他,眼神哀求。
陳子維神色為難,他已然換了一身衣衫,是與魔城格格不入的白色,衣擺飄飄,輕輕将在場之人的心髒左右撥動。
為什麼要這樣呢?
他實在搞不明白,怎麼突然就到了一個你死我活的地步呢?
在場其他人也在疑惑,怎樣才能讓他的眉頭舒展開來呢?
白光閃動之間,一把輕便的長劍被召來,劍柄雪白,隻尾部嵌了顆墨綠的翡翠。喚做“常春”。
這把劍很少被召出,不同于其他劍修喜歡将劍拿在手中,昭示自己劍修的身份,陳子維總想避免他的出現。
如果不是為了正義,手中的武器,毫無意義......
可是......此刻哪一方是正義,誰可以說得清楚呢。
因此将長劍召出之後,陳子維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低着頭,無意識地用劍在地上勾勾點點。
打破這尴尬場景的是一陣風。
将陳子維頭上松散綁着頭發的發帶吹下,揚起,飄飄揚揚,落到一名劍修的頭上。
那名劍修眼睛閃着光,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用手将白色的發帶拿下來,下意識放在鼻子底下聞嗅了一下。
“好香......”
這句話像是什麼奇怪的咒語。
右護法最先有所動作,手中的長劍快過腦子,直接刺向了那名劍修,發帶也随之落到了她手中。
像是取得了什麼了不得的戰利品。
她也将發帶放在鼻子底下聞嗅了一下,“真的,很香。”
混亂的戰争就這麼看似荒謬的開始了。
敵我不分的,那枚發帶就這樣傳來傳去,每個人都附和着它是芳香的,每個得到它的人都沒有逃過成為他人劍下的亡魂。
仿佛得到了發帶,就得到了美人的青睐......
陳子維更加奇怪了,這明明隻是一枚發帶......
季臨江趁着混亂來到他身邊,喚了他一句,将他的注意力喚回來。
“師父......”拿着長劍的美人顯得無措極了,急得一直在咳嗽。
雙眸很快溢滿了悲傷,不受控制地,為着逝去的靈魂,也為還在征戰的荒誕的衆人。
“乖,小維,不哭。”季臨江輕聲安撫着他,抱着他,拍撫他顫抖的背,“我們不看了。”
撇到他脖頸間的紅痕,眸中微光閃動着。
他不知做了些什麼,也不知将懷中的美人不知藏匿到了何處。
早在陳子維流淚的一瞬間,争搶的衆人停止揮舞手上的刀戟,而當像是仙人的美人憑空消失的一瞬,季臨江就成為了衆矢之的。
原先過來的目的早就被抛擲腦後了。
季臨江揮了揮寬大的衣袖,看到衆人眼中有些可怕的癫狂,他明白了,這裡的人,一個都不能留。
怎麼可以吓到我們小維呢?都被吓哭了。
隻輕輕念了個咒,一些修為不夠的修士直接沒了眼眸。
謝玉眠很難得的跟他統一了戰線,最後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屍橫遍野。
兩個人都殺紅了眼。
最後終于刀戟相向。
“師兄人呢?”謝玉眠持着烏雲,指向他。
季臨江輕飄飄念了個訣,将烏雲丢了出去。
眼裡有種平靜的癫狂。
謝玉眠得不到回答,魔氣不受控制地溢出,化為利刃穿透季臨江的心髒。
季臨江卻是笑了。
坦然接受了自己将死這一事實,臨死前将修為散盡,“昆侖季臨江,今以吾終身修為為咒,一咒此魔城從此隻得進,不得出,二咒此玉器不得再次開啟。二者解法唯吾後世之鮮血。”
而後在謝玉眠憤恨不甘的目光下笑着流幹自己的鮮血。
那枚玉佩,也不知被傳到了何處。
我親愛的小維啊,很快,世界就将隻剩你我了。
......
“恭喜任務者,回溯劇情結束,隐藏任務完成。”
陳子維恍然睜開眼,耳邊隻剩下來自機器的冰冷的數據音。
原來......
他緩了一下,從地上站起來,四周的環境分外熟悉。
陳子維嘗試着向前走,眼前赫然出現了長着牙齒的豔麗花朵。
陳子維朝它伸手,它自覺将腦袋湊過來。
“你的牙齒依舊很漂亮。”他溫和誇贊着這位老友。
那朵花得意極了,蹭着他的手。
陳子維繼續往裡走。
回溯完成後的朦胧處理讓以前的很多事都像是夢境了。
他是真的在玉佩中沉睡了百年。
而那場荒謬的戰争,雖然沒有親眼看見結局,但這麼些年待在玉佩當中,也什麼都知道了。
他沒辦法去想它。
于是就不去想了。忘掉好了,不要為難自己。
魔城這百年又進來了很多新的魔,又重新煥發生機。
城中卻早就不是以前那樣黑,那樣暗沉。
反而各處都種上了美麗的花朵。
他笑着回應那些給他獻花的魔,将收到的每一束花都妥帖地拿在手中。
他這回很小心地将發帶系緊了。
沒有走很久,迎面走來了熟悉又陌生的故人。
他擡眼端詳了一會,還是做出以前做了無數次的動作,溫和地朝來者笑,像是他将他撿回去時那樣,分了一把漂亮的小花給他:“阿眠。”
謝玉眠比百年之前更加陰郁了,這個詞仿佛是曆任魔尊逃脫不開的。
他沉默地将小花接過,在陳子維關切的眼神中,突然就落下眼淚來。
熟練地抱住美麗的格格不入的來客。
他沒再喚他師兄,而是喚他“小維。”
陳子維輕輕安慰着他,“别哭。”
“我以為,我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百年了,怎麼會才百年呢?
分明像是過了萬年了。
“好開心,”他聲音也沉了很多“我好開心。”
陳子維拍撫他背的手不由停頓了一下。長長的睫毛也垂下。
可是......阿眠,見到我哪裡是什麼好事呢?
“我們阿眠,成熟了很多呢。”陳子維細細瞧着他的眉眼,“俊了很多。”
謝玉眠在他面前還是像以前一樣,沒能夠控制住自己的犄角。
“犄角也更加好看了。”陳子維輕輕摸上去。
随即低下頭,果不其然看見了粗黑的龍尾巴。
像是從前那樣,笑着“好久不見了,阿眠的尾巴。”
尾巴輕輕纏住他。
......
“不是說好是最後一個的嗎?”陳子維的嘴巴又腫了,有些委屈地抿起來。
也沒有生氣,即使對方分外不守信,每次都說是最後一個,但是吻再次落下的時候,美麗的仙君還是好脾氣地任由對方親吻。
而後自己用手背抹着流下來的眼淚,很乖,很好欺負。
“這次真的是最後一個。”謝玉眠變得更加不要臉了。
美人不知道自己紅腫飽滿的嘴唇因為抿起而受力,變得更加豔麗。
更加......讓人想要親吻。
謝玉眠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幹的,哄着人給自己親。
謝玉眠笑着又湊過去。
這樣下去嘴巴會爛掉吧......陳子維不受控地想。
摟着他的人不滿于他的走神,親吻地更加用力,讓他沒有空去想其他的。
“你,在,幹,什,麼!”葉玖終于追進了魔界。
他像頭憤怒的牛崽子,上前将密不可分的兩個人分開。
将師父摟進自己懷裡。
二人嘴巴分開的時候,還隐約有幾根銀絲相連。
藕斷絲連。
“小玖......”陳子維稍微緩過神來,又紅着臉去碰自己的嘴巴。
真的沒有爛掉嗎?
葉玖紅着眼睛,嫉妒充斥他的腦海與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