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表面越平淡,内心深處的情緒就越發壓得狠。
這幾年他們對彼此缺失的記憶成了他們最大的阻礙,像是有一道無形的玻璃擋在兩人之間,二人望然卻步,他們好像擁有一種奇妙的默契,誰都沒有試圖去打破它。
“好了。”安禹将溫度計拿出來看。
“多少度?”
“38.5。”
安禹剛想甩甩還給他,卻被宣弈先一步拿走了,“給我吧。”
不過多時安禹感覺酒勁上來有點撐不住了,雖然宣弈沒有調的度數很高,但他沒怎麼喝過酒,現在上眼皮要跟下眼皮打架了。
他保留的最後一絲理智催促他趕快回家,于是他起身要走,但沒走一步手腕便被宣弈握住。
“可以不要走嗎?”
又來了,又是那種語氣。
安禹也不想走,好不容易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怎麼可能想離開。
但他還是用力揉了揉眼,用相對清明的眼神看着宣弈,裝出一副我很好的樣子,“我沒事,我要走了,爺爺奶奶還在等我。”
宣弈那雙淡墨色的眼眸直直的盯着他,仿佛不肯放他走。
“我也在等你。”他說。
等了很久很久。
安禹徹底燒醉了,他恨不得現在強吻宣弈,然後怪罪給酒後無德。
宣弈想帶他進屋,但安禹覺得沙發很軟和,不想挪地,于是宣弈隻好任由安禹窩在沙發裡。他為他拿來一條小絨毯蓋在身上,并在額頭搭上了一條浸了涼水的毛巾。
安禹暈得睜不開眼,渾身在發燙,但他感覺好久沒有這麼幸福過了。周遭的空氣充斥着令他感到安甯的味道,是屬于那個人的。
“和你爸媽一起回來的嗎?”宣弈坐在他旁邊輕聲問。
安禹沒有出聲,恹恹地搖了搖頭。
“為什麼一個人跑回來了?”
“他們已經不管我了,我愛去哪去哪,我也不想再管他們。”提到他爸媽安禹就堵得慌,他們明明都有各自的家庭了還瞞着他,以為他不知道,還拿他當小孩。他頓了頓說,“還有……”
“還有?”
還有想見你。
“沒什麼。”安禹翻了個身,破天荒睜開了眼,看到宣弈離自己僅有一尺距離吓了一跳,他反問道,“你還在上學嗎?”
宣弈簡單解釋了一下自己的狀況,“我初中畢業就不上學了,之前我們福利院有個很厲害的哥哥考出去了,他在外面酒館生意做的挺大,回來在鎮上海邊也開了個酒館,我恰好碰到他,他看我們是同一家福利院我又無處可去,所以讓我當了他酒館的學徒,還把酒館的二層給了我讓我住着。然後現在那位老闆又出去了,這座酒館現在完全轉交給了我。”
安禹聽的有點心情複雜,他很感謝這老闆幫了宣弈這麼多,但是又有點懷疑這老闆不對勁。
怎麼世上還會有這麼好心腸的人?
不過聽到宣弈在他走後過的還算不錯他也不用很擔心了。他自己倒是沒什麼可說的,這幾年除了學習就是學習,放假也會被補習班填滿,非常枯燥無趣,朋友也屈指可數,好像僅有一個林渙,當時聽說他是男同之後像是一見如故一樣要跟他做朋友,因為他說他也喜歡男生。
安禹不知不覺熟睡過去,而宣弈把貓關進了他的房間,下去告訴今天的服務員今天提前打烊,然後重新回到二樓,幫安禹又換了一條毛巾後他靠着沙發坐了下來,什麼都沒有做,隻是靜靜的望着沙發上熟睡的人。
晚上十點。
安禹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他神奇的覺得自己的自愈能力簡直太強大了,短短時間就已經好了許多,其實他睡了兩小時都沒有。
“你睡了嗎?”安禹看到宣弈還坐在自己旁邊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睡了一小會兒。”宣弈這樣說。
但是宣弈看起來确實蠻清醒的。
安禹又測了一下自己的體溫,已經恢複到正常了,于是他覺得既然好了還是回家吧。臨走前想和宣弈互存個聯系方式,從背包裡翻出手機後發現有很多未接電話還有未讀消息,電話全都是爺爺奶奶打過來的,他手機常年靜音,所以一直沒聽到。消息自然全是林渙發來的,内容是想問問他還活着沒。
他給林渙丢了倆字“活着”以後又給爺爺回了個電話說自己馬上到家,不用擔心。
與宣弈互存了聯系方式以後在“喵喵”的送别聲中離開了。
“等一下。”宣弈在他臨出門時叫住他,然後給他了一件厚外套,“晚上有點冷,穿這個回去。”
安禹接過,道了聲謝謝,最後出門還有些不舍,不過一想明天還能借着還外套的理由再來找他,就把自己哄開心了一點。
客廳牆上的時鐘的針是枝葉狀,正滴答滴答走着,宣弈窩在沙發裡抱着貓發呆。
門後,安禹并沒有走,他站在樓梯上,心中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滋味,總感覺陌生感在今晚的相處中已經消失殆盡了,卻又還是感覺對方離自己好遠。
秒針的滴答聲有規律的在宣弈耳邊響着,他不用看表也知道,現在離安禹走時已經快十分鐘了。
當他剛剛關掉客廳的燈時,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小魚抖了抖耳朵,從宣弈身上跳下來。
敲門聲有些急促,但還是十分禮貌,之前從來沒人在這個時間點敲過他的門。
他打開門後,突然感受到一股力壓着他襲來,接着他看到安禹眼底泛着水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一句話,直勾勾湊近抱着他吻了上來。
貓咪在沙發舔舐着爪子,皎潔的月光散落在它的身上,也散落在昏暗屋中的某個角落上。